北京总是从我刚落地开始慢慢变得让人不囍,一个带着绝对南方口音的娃会逐渐感觉到自己被排挤到桌角的边缘,摇摇欲坠。记得第一次到北京,我拿着酸奶要结账,我说结账,没人理,又说了一遍,说不好意思,结账。阿姨白了我一眼,说,没见着我们在聊天嘛。当时我不知道该等呢还是把东西放回原处呢,去人家的城市,仿佛挫都是自己。多年后的某日,入住某旅馆,是个有着印度和泰国风情的价格不菲的小客栈,有着良好的院落,大的可以翻滚的床,早餐是点了之后现做的,特别洋气,当我态度姣好的问服务员说:“阿姨,能再要几片培根么?”阿姨白了我一眼说,别叫阿姨,整的像你家仆人似的。后来我才知道,北方都得叫服务员。而在南方,叫服务员是特别不礼貌的。我瑟缩回自己高中时刻的那个瞬间,所以,不论你怎么成长,你以为可以雪耻般应对一些场合,其实,你还是不可以。

对北京有更多的映象来自于一本书,我一直以为它叫《北京,一座记忆中的城》,后来翻出来一看,它叫《再会,老北京》,完全不搭界的名字。记得我有一次在虹桥机场抱着它,等一班去北京的航班,等同行的友,等到崩溃。签不到的票,打不通的电话,坐在虹桥机场的地上,简直苦楚的要哭出来。等友出现,我只是说,你来了啊。这本书我还是没看完,是一个外国作者,在北京的鲜鱼口租了个400块没暖气的四合院小屋,在一家小学当没有资质的E文老师,然后让小朋友画一些认知地图,比如最熟悉的来学校的路,路边有什么呀,小朋友们就画公共厕所、卖酸奶的、下棋的爷爷、能买到好玩东西的小店之类的。记得以前城市设计最流行的就是这个篇章,凯文林奇,小小的书,城市意象,要卖几十块。然后他住的大栅栏(读:大食辣儿)就经历了拆迁,有很多人一开始想抵抗,后来又慢慢的软下来搬走了。他一笔一划的把这些都记下来了。我觉得他的口吻特别中肯,记叙,不评论。这就是我喜欢的方式。没有看到书的结尾,却被这个可能充满着老北京生活的地方给迷住了。这次去北京就是想去看看那儿。

去北京前,一只友的友给我推荐了条路线,我说自己只有3h,想在北京走一走,看一下最北京的地方。他就给我推荐了从鼓楼走到前门大街的路线,能经过北海和故宫外墙,想着应该挺美好的。一听到穿越北京中轴线几个大字,我就觉得又酷又毙的,简直是文艺死了,还有那张从护城河下面拍角楼的照片,简直是北京的海报标准照,我就决定了。他也是个特别好玩的主,有一次我们俩单位合作一项目,然后开着会他就觉得同开会的有个人一定是我,然后就去叫她,说tutu!后来那人不理他,结果他私信我,说嘿,刚刚叫的是不是你。我茫然的说,你在哪儿叫我呢。所以大家都是很搞的人,才能欢乐地一起当闪闪发亮的神经病。我一看这推荐和想去的大栅栏这么近,就想,反正时间多,不如从前门-大栅栏开始往鼓楼也走一样。结果,结果就大相径庭了。

从前门的地铁站一出来就知道什么叫做首都北京了,到处是人头和旅行团,到处都是栅栏啊。只能说,你能看到你想去的地方,但是就是走不到啊。沿着栅栏一直走,走了好远,才找到一个出口。看到一个铛铛车,好像就到了前门天街。前门天街看的我都不想掏相机,手机也不想掏。是一个南京东路般的步行街,宽宽的步行街,两边是仿古建筑,买一些垃圾食物和义乌批发来的千篇一律的旅游纪念品。臭豆腐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心想臭豆腐和北京有半毛钱关系。

于是我就沿着一根与步行街垂直的小胡同走进了里面,和步行街offset的街就立马市井了起来,大喇叭叫嚷着买帽子耳包,再往里点就是一帮卖烧饼、卤煮和煎饼果子的小摊儿,卤煮放在巨大的锅贴锅子里,除了白色的面饼,其他部位都无法辨识。我听太多的人给我推荐过这个,我胃里一紧,便作罢。但天却特别蓝,看着胡同两边很多没开门回家过年的店店,却因为有了点真实感而高兴了起来。再往南走就走到一片说是台湾风情区,都是重新造过的胡同,已经没有了胡同的肌理,有点像新天地的格局,胡同里面哪里有开放空间的小广场?反正也是没有人,空寥寥的,感觉自己的时间在流淌和荒废,于是决定快点去鲜鱼口走走。走出前门区,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大多的院落其实还有人,但只能从那停着的崭新的小拖拖才能看出来,他们就是誓死守卫着这一片老地方,但也要付出代价。我不知道这些胡同拆了要造什么,造出来的东西能比现在好么?好管理,无法藏污纳垢?也许这就是有些不住在这儿的人所谓的好吧。一根美妙的曲线,一张齐整的规划用地图,几百几千户人家就被搬走了,他们总是喃喃地说,几十年啦,几辈子都住在这里啦,四合院接地气。突然觉得看这些已经够了,无非让自己有更多的牢骚,不如回去看看那本书,有没有一个正能量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