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每天都跟月亮先生在一起,我们聊了很多话题。我也从他的口中了解了他的生活,他的家庭,他的国家。虽然是一家之言,不可全信,但毕竟亲耳所闻比媒体上看到的要真实得多。

月亮先生比我大一岁。家中兄弟五个,还有一个姐姐,月亮先生是老五。哥哥姐姐们都已成家,只有他和弟弟跟母亲生活。他高中时父亲病重,为父亲治病家中卖掉了田地,后来父亲去世,家里从此一直在贫困中挣扎。月亮先生是家中学习最好的,所以最受母亲宠爱,但是为了给父亲治病,高二的时候便辍学了。我问他有没有以后读大学的打算,他说没有,在柬埔寨读大学是有钱有地位的人的专利,他这样的读到高中毕业已经很不错了。他辍学后,母亲把家里的奶牛卖掉,给他买了这辆本田摩托车让他可以做司机赚钱。他每笔钱都会全数上交给母亲,然后再向母亲要基本的生活费。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有,但是母亲不知道。他们是高中认识的,女朋友家比较富裕,后来去了金边读大学,他只能留在暹粒载游客赚钱。女朋友曾经出言不逊,瞧不起他这个穷小子,月亮先生跟她大吵一架然后开始冷战,后来还是他女朋友认错示好俩人才又和好如初。不过他也说现在分隔异地虽然偶尔会打电话,但是感觉不像以前那么亲密了。看来异地恋真是国际难题。平时月亮先生喜欢打排球,在暹粒很多地方只要搭个网有片沙地孩子们就可以打排球了。偶尔也会跟朋友们出去喝酒,往往是谁赚钱了请客喝酒,就把朋友们都叫上了。月亮先生酒量不小,一次能喝十几罐Angkor Beer,但也因为这个经常被母亲训斥。至于未来,月亮先生的打算是赚钱买辆汽车,然后当汽车司机,继续载游客。

在暹粒,要么种水稻,要么跟游客打交道。我问月亮先生他的高中同学现在都在做什么,答案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宾馆服务生,嘟嘟车司机,摩托车司机,没别的了。原来这里除了农业就是旅游业了,没有工厂,没有公司,要么种地,要么赚游客的钱。这样看来,除了英文,高中所学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种地是个苦差事,又累又没钱赚,而且还要看老天的脸色。2011年柬埔寨闹洪灾,月亮先生家虽然没有水稻田,但是家里的几棵芒果树全都死掉了。重新种上树苗,等到结果要五六年的时间。做嘟嘟车或摩托车司机要相对轻松一点,但是也有很多苦衷。比如他去机场拉客人是有严格规定的,只要拉走一个客人,三天不准再进机场,因为假定这个客人会雇你三天。如果倒霉拉到一个来工作的或者只玩一天的,那后面就要失业两天没钱赚。即使这样,每年还要给机场上供500美金。而且机场还有各种条目,比如衬衣没有塞到裤子里——n天不准进机场。平时还要防着警察,因为有时警察会找各种借口扣车勒索。加上柬埔寨的油费飙高,摩托车司机的成本也跟着飞涨,生意很难做。而且每年只有12月到3月是旺季,能多赚一点,其他月份生意要差很多。我问他一个月平均能赚多少,他说大概两三百美元,这些钱他要付油钱,应付日常开销,还要供养母亲。能赚这么多还是因为车是他自己的,如果没有车就只能帮别人开,像月亮先生的弟弟,帮别人开车一个月只能赚60美金。不过对于月亮先生来说,现在的收入维持生活是没有问题的。旅游业在暹粒的兴起其实没有几年,但旅游业俨然已经成为当地人赖以生存的产业。Jayavarman七世国王或许没有想到,他所建造的寺庙所祭拜的神灵最后没能帮他抵御外族的入侵,却在几个世纪后为他的子民提供了生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