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旅行風盛行,一個人旅行更是大勢,尤以女生居多。巾幗不讓鬚眉。累、臭、汗、熱、窮、啞,一個人在異地吃點苦頭也算稀疏平常,咬緊牙關就過了;身體吃苦倒不算什麼,真正覺得苦感到難過的,還是那顆始終脆弱的玻璃心。以下這個親身經歷,有點長有點悶,還請多多見諒。

這事發生在吉隆坡旅行的最後一天,當晚就要離開馬來西亞,坐上駛往泰國南部的夜班火車。當天清晨就起床,大家都還在睡夢中,只得我一個躡手躡腳的摸黑收拾包包。為的,就是那7點前Check Out所回贈的RM$10;以前在香港花錢都大手大腳,在路上時卻總過分執著那一元幾毛,寒酸極了;但不省,又何來下一次出遊?準時連人帶包出現在一樓的大堂,髮絲還在滴滴滴,滴水滴個不停,頭有點重。那職員抬頭望望我,他很不高興,因為我叫醒了他。然後,就只剩下我一個人在那裡,所以就躺在那硬得要命的椅子上休息,卻偏偏有人在這時按那該死的門鈴。一遍、兩遍、三遍四遍五遍,你知道,你永遠都無法叫醒裝睡的人。可這好嘈,讓我的頭更重得像裝了鉛塊一樣。認命的走下去給那倒霉的人開門,還不忘擺個臭臉來暗示他擾人清夢!誰知道我還沒開口,倒霉鬼就滿臉歉意跟我道歉。看他風塵僕僕的可憐樣子,那些已準備好的話又全部吞回肚子裡;我不想白費力氣。

硬木椅讓我的身體更不舒服,還有點餓,後來就跑上陽台吃早餐。碰見那位德國老伯,還有一起從檳城來這裡的中國男生。可是我怎樣都想不起來他們跟我說了些什麼,而我那時又在幹什麼。我真的想不起來。原因是,我心裡煩得要命。飛機不等人,後天早上就要從泰國曼谷起飛回香港,而我此時此刻卻還在馬來西亞。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用通訊軟件撥了通電話給好朋友。她劈頭就罵” 怎麼現在才打來?在那裡?什麼時候回來?”我好難過。當一個人真正難過,就什麼都說不出來。我好想念我的朋友。我的頭真的好痛又他媽的重,有氣無力,下一秒就要暈倒也不出奇。回到大堂看看,唯一一個有軟墊的地方被早上那倒霉鬼佔去了大半。他在等下午2點Check In。我掙扎著問他能不能讓我躺下來,他往旁邊挪一挪,然後我就整個人砰一聲倒下。他大驚,卻問昨晚這裡是不是有派對。我甚至沒回話,我懶得回,也沒力氣回。心裡一直念,這問題蠢死了蠢死了蠢死了…

矇矓間聽到有人叫旁邊那外國男生去辦Check In手續;眨眨眼就到下午2點,精神好了一點,我決定要撥個國際電話去試試改回程日期。那木無表情的職員說附近有可以打國際電話的地方,所以我出門了;結果我是不停地碰釘子,不止一張臉,我全身都是灰。問了很多人,要不就把我當成透明人,要不就說不會英語,要不就指我到老遠的地方去。就那麼幾條街而已,可我來來回回走了好多遍,竟又下起雨來,十分,十分令人洩氣。

這條街熙來攘往,到處都是人。我站在街角的小攤躲雨,看人看景、再冷眼看看我自己。我心裡好難過,我那時有多沮喪,你簡直無法想像。我當時開始跟自己說話打氣。有時候心情實在沮喪得厲害時,我就會這樣做。冷靜點別怕別怕,小事而已,他媽的小事一樁罷了。不知怎的,我幾乎哭了出來。一個人在異地無助,倍感悽涼落寞。於是,我跑回去找那邊商場裡剛剛給我指路的警衛,沙著喉嚨說:沒有喔,那邊並沒有。他一臉不耐煩地聳聳肩,攤攤手說:那又怎樣,關我甚麼事?我真的很生氣,決定轉身就走。突然間,眼流就掉下來,我哭了起來。我實在是情不自禁,我好沮喪好難過。我儘量不哭出聲,可是也把那無禮又倒霉的警衛嚇壞了。我們正好站在大堂中央,旁邊的人都看著我們。他連忙過來想要止住我,甚至把他自己的手機拿出來讓我打。可是你只要一哭起來,就不會看在那手機的份上就止住;更何況我可是一肚子壞情緒。

這件事說起來真是可笑又可怕。可笑在;回港後我把它說給朋友們聽,他們先怔住,第一句就問:真的嗎?接下來就是咯咯笑或是哈哈大笑;卻可怕在,我自己聽在耳裡,竟也覺得有點好笑。我不介意,我也笑了。曾經讓你難過得要命的事,總有一天會讓你笑著說出來。那天我哭了好久,費了好大的工夫才停下來。雖然任務沒有完成,我身心卻輕鬆了好多。我不太餓,可是我覺得我應該要吃點什麼,就跑去KFC大口大口地吃炸雞。含著那粗糙的雞塊、看著滿手肥油,感覺很滿足。我跨過了心裡那道坑兒。

連跑帶跳地回Hostel,就像甚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若無其事地坐在那軟墊上玩手機。過了一會兒,有人跟我作伴;早上那個倒霉鬼。見面第三次,我們這才真真正正地聊了起來,又是一個正在環遊世界的德國年輕人。他人很不錯,讓我為之前的惡劣態度而感到有點內疚,可他是倒霉鬼這件事卻對極了!從南面過來,一路上巴士拋錨、火車誤點、汽車沒票,以致他早上7點多就出現在吉隆坡,不三不四的時間;還遇到生人勿近的我!後來又碰到那中國女生星星,陪她到外面吃甜點聊聊天。我好開心,真的。時間差不多,就回去拿行李出發到火車站。我把壞情緒都留在這邊,不帶走了。我要回泰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