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殿祈祷之前,司机小伙儿在帕斯帕提那神庙门前将我们一行人交给了他的一位朋友;今天的尼泊尔最有意思的一个现象就是,区别于中国国内的人们几乎雷同的气质,尼泊尔年轻人之间的区别非常之大,或许经过近十年的隐形巨变,中国的命运已经基本定型且难以改变,而相比之下对外开放时间还很短暂的尼泊尔更像是一张白纸,以至于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面对外来文化冲击,做出了各自不同的选择
这位相当于帕斯帕提那神庙非正式导游的青年人拥有比较明显的雅利安血统,肤色较之前几位要白得多,其高大健硕的体格在尼泊尔人中算是极为少见,长得有点像香港演员王敏德,比这些外貌特征更重要的是,他能讲一口漂亮流利、几乎不带任何口音的英语,在尼泊尔这样一个以西方国家游客消费为主要收入来源之一的国家,会说英语就意味着能有更多的工作机会,如果还擅长经营,就能独立开展各种接待业务,甚至于把业务分包给其他英语水平很差、无法与外籍游客直接沟通的人以从中提取分成(我们常说的飞单),是决定收入水平的最重要因素
尼国王敏德在带领我们游览神庙的途中,一直都以不亚于BBC播音员般的语速为我们讲解这个尼泊尔规模最大的印度教神庙的典故,以至于让我觉得如果能和他相处一段时间,自己的英语听力、口语都会有井喷式的提高;由于在寻常生活中几乎没有需要运用英语的场合,我非常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像参加考试一样死命地试图听明白不断从他口中喷涌而出的句子,还一边翻译给朋友们听,所幸,尽管他的语速飞快,但所使用的都是最简单易懂的词汇
帕斯帕提那神庙最著名的莫过于其所具备的殡仪馆属性,我们多多少少也都在一些攻略和书籍中知晓一二,并没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尽管我们遇到了几个现场火葬仪式,却也没有拍任何照片,只是在一旁静静观看;唯一有些意外的收获是巴格玛蒂河东岸的十数个神龛,关于她们的用途从来没有任何资料提及,这些1平方米见方的神龛里供奉着象征湿婆夫妇的林迦和尤尼,尤尼的把手都对着喜马拉雅山脉的方向,尼国王敏德告诉我,这是印度教徒用来向喜马拉雅诸神求子的
实际上,帕斯帕提那神庙真正震撼人心的地方并不是那些火葬场面,而是尼泊尔人对于生死的坦然态度,一条神圣(也是严重污染)的巴格玛蒂河,西岸是送别躯体和灵魂的地方,东岸则是乞求新生命的地方,相距不过几十米而已,西岸的小孩子们在灰烬中寻找那些可能存在的金牙的同时,东岸的父母则虔诚地献上祭品、焚香祷告,那种感觉好像是火葬场和产科医院建在了同一个院子里,却没有令人感到有什么不自然,实际上对人类而言生与死本来就是既定规律,当然是自然而然的事
这种自然而然不仅体现在这同处一室的生死轮回,也体现在尼国王敏德叙述这些事的理性客观态度上,在他的讲解中我没有注意到任何主观情绪和表情变化,平静得就像在学校里背诵一篇自己不太喜欢、又必须要背出来的课文一样,当然,在所有讲解都完毕之后问我们索要讲解费的时候,这种平静也没有产生什么波动;若是追根溯源,很多人的焦虑和戾气,很大程度上源自于对死亡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则来自于将死亡当做一个终点来看待,然而显然,尼泊尔人并不是这么想的
我们没有过多纠结、只是象征性地讨价还价了一番,就把讲解费付给了他;之所以这么爽快倒并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个价格合理公道,更多的则是在于这种异常强大的心理素质;一个人能以完全中立和旁观的立场,去为外国游客详细讲解一场本国国民的葬礼,可能在整个世界范围内都会是很罕见的现象;不过,既然有人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为它标上一个价格,我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之处

(在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南亚,巴格玛蒂河东岸的神龛是印度教教徒用来乞求生儿子的)

(一位参加朝拜的尼泊尔男性正在整理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