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我乘坐的飞机将要到达上海时,座位附近的一位妈妈回答她孩子的问题时看了一眼窗外,然后说:“雾霾这么严重,肯定是上海了。”确实,在感受了台湾的蓝天碧海后,吐槽一下魔都的空气再正常不过了。当我乘着地铁从机场到广兰路换乘时,未等出门的我被一拥而入的人群又挤了回来。我更强烈地意识到:我已经回来了!
是的,在台湾,无论怎样的人潮,一切都是那样有序;在台湾,捷运、公车上的博爱座永远留给需要的人。旅程中的某天晚上,我随着自由广场上演出散场的人流去乘捷运。显然这个集中的人潮对车站是个考验,但每个人都安静地随着人流慢慢向前,全无我们这边常见的争抢。回想起来,在台湾的每一天,感受的都是不争不抢,闲适淡定,怪不得心情总是那样舒畅。
在台湾,我见到的人们都是那样热情地对待自己的工作(不敢说是“热爱”工作,最起码是“尊重”工作)。剥皮寮那位担心自己国语不标准而多次问我“我这样讲你听得懂吗?”的义工大妈;火车站里疏导人流的工作人员;花莲街头推销店内产品的姑娘;垦丁带着我们游玩的蔡大哥,很多普通的人们,他们带着笑容,带着对工作的投入,把美好的心情带给每一个人。这些平凡的人们组成了台湾社会,也让这个社会在大家都做好自己的情况下而更加平静、美好。我很注意观察这些,我也很羡慕他们!
二、
有时候我在想:在我看到的各种台湾游记里,大家无一例外地对台湾的有序和人民的热情褒扬有加。那台湾人到大陆是不是会因为那些我们都习以为常的无序、争抢和服务人员的爱答不理感到崩溃呢?他们又会怎样解读遇到的一切,怎样解读大陆的人民呢?
我到台湾的第一天,开车送我到宾馆的是一位老先生。他给我讲了他去云南旅游的观感:到处都是人;买门票后又要买门票;上洗手间竟然也要收费。这真的不算好印象,而且除了“人多”是不可避免的以外,其他方面确实无法让人满意。比如,我们夸赞的杭州政府并未把西湖围起来收门票,其实已经客观上把杭州认为了大陆各种景点中的异类。
其实台湾来过大陆的人并不多,台湾民众对大陆的印象很多是来自大陆的游客。在乘坐台铁时,我看到一位男性游客在狭窄的过道里不由分说地超越了一位老太太,挤碰了人家,老太太用台语嘟嚷着不快。我听懂了,她认定了这人是不懂礼貌的大陆人。我在花莲雇请了一位廖姓的司机游览太鲁阁,他做事专业、服务热情,但和我对话时会说“你们中国人”,很显然他对“中国人”也并不满意。路上看到一个不文明的游客,他对我说:“肯定是中国人。要不我们下车过去听听他的口音?”他还给我讲他预约车时并不收定金,少数的几次被游客放鸽子时对方都是“中国人”,而且都是头天晚上他打电话去问时才说不要车,根本没法做其他安排;他更愿意做香港人和新加坡人的生意,因为他们有契约精神。我很难辩驳他,因为我也觉得那不文明游客的所为太像大陆人,在大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对于他明显的台独倾向,我也丝毫打不起兴致对他说“你父亲是重庆人,你母亲是湖南人,你就是中国人”。
其实,在我的观察里,大陆的游客到了台湾后已经属于近朱者赤了,比如大家都会规则地站在电梯的右边,比如大家会守秩序地排队,比如我听到大陆口音提醒他的同伴博爱座不要坐。但是,书店里大声喊人的是大陆人,地铁里大声说话的仍旧是大陆人。我们这方面的教育和意识与台湾相比确实是两个社会的人!
三、
台北的故宫博物院里有一面巨大的互动屏幕,用拳头作笔写下自己的姓氏,屏幕会开始播放这个姓氏的缘起。当然,这个屏幕的主体是大陆,台湾只偏于一角。我试了试自己的“方”姓之后,原本准备试试母亲的姓——郑。这时我突然意识到我不会写郑,繁体字的郑,只能作罢。原本我觉得这地图显示了大陆和台湾原本是一家,但是这文字却又让我们隔离了!
我在台湾时经常会指着一些繁体字让十岁的女儿认,经过初期的不适后,她基本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有一天,一个字真正难住了她。当时我指着“醜”问她,她毫无感觉,并在知道了答案后给自己辩解:这个和“丑”差别也太大了。其实我想告诉她,“醜”与“丑”原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字,却由于大陆的简化字合为了一个字。“醜”与美对应,“丑”却是完全不相干的意思了——比如“丑时”、“姓丑”。想到这里,我开始同情姓“丑”的人,由于无端的简化,当大陆的孩子们见到这个姓时心里的反应对他们实在是太不公平。
台湾和大陆的言说有时完全无法接轨而不自知,大陆和台湾对待事物的看法有时就像两地人看到“丑”时不同的心理反应:双方都觉得自己有道理,但语境的差别却天然造成了大家的误解,而这种误解可能越来越深......所以,交流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考虑到自由行需要准备的那一堆复杂证明文件,两岸真的需要更多通畅的交流。我在台湾和很多当地人聊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并未来过大陆,对大陆也没有太多印象。也许这样,才会导致出现“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的笑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