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男人,我也花心。女人的美不同于男人,或柔情似水,或奔放洒脱。每一种美都独特到惊心动魄,蛊惑人心。一生只爱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她说。
“这世上会不会真的存在一个女人,她满足了你对女人的所有幻想?”
我是个浪迹天涯的断肠人。每座城市在我心中都是有温度的,离开时我会在回忆里给这座城市贴上一个标签:邂逅,艳遇,路过,甚至今生不复相见。最初我以为苏州是幅双面绣,一面是时光沉淀出的质感和内涵,一面是时代赋予的活力与繁华。小居半旬才顿悟:一座被定义成古典园林城市的城市,竟然潜藏了那么多种可能!
江南好。如果“烟花三月”象征了江南,那么苏州便是中国文人笔下江南的绝美化身。她将只能凭借诗文和想象才能触及的意象真实的呈现于眼前:兰烬落,屏上暗红蕉,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
苏州慢。春雨酥酥,小桥流水,润得一代代手工匠人们虚极静笃,那巧夺天工的手工配合精雕细琢的手艺,使得苏州的刺绣,折扇,微雕,湖笔,年画,乃至园林,无不以精致而著称于世。
苏州园林,如吟诗作赋,绝无平铺直叙,讲究个委实蜿蜒,口子开的小,内容挖的深。小小前庭,暗暗走廊,窄窄天井,松柏森森,青草离离,流水潺潺,移步换景中惊叹古人取法自然又超越自然,咫尺之内再造乾坤的设计理念;闲庭漫步中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传统士大夫大隐于市的精神追求。
亭台楼榭,都如工笔画般端庄细腻。烟柳睡莲,都洗净铅华,毫无粉脂之气。庭院深深深几许,少女临窗倚坐,望池兴叹:“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牡丹亭中杜丽娘者,便是这要挣脱封建枷锁,追求个性解放,爱情自由的叛逆少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所至也。”回忆起年少时读过的文字,独自在网师园呆坐至黄昏。忽然地,想要抽烟,想要喝酒,想要旁若无人的跳起探戈,想要找回年少时的轻狂。
那个时候我也会爱上一个人付出很多很多···
青春,本是关于荷尔蒙的残酷物语。五四时期的进步青年已在历史洪荒中被遗忘,八十年代的先锋男女也终在现实中与理想分道扬镳。秋日寂寥,苏大校园里的百年银杏想必已飘散一地,而甪直古镇保圣寺后院的几颗千年银杏却依然常青。
我曾扬言自己不是为了柴米油盐的烦恼而来到这世上,但若能在甪直古镇临水而居,自此终老,我愿尝尽生活的酸甜苦辣,哪怕北风凛凛,我心中仍繁花似锦。
如果只能说一个执迷于苏州的理由,一定是哥哥拍《风月》时曾在同里古镇呆了一百多个日夜。是不是时间和空间可以重叠,我就能在退思园里,躲在某个廊柱后,远远地看他一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园林古镇,自不必说。即便是市井小巷,也散着一股淡淡的姑苏风韵。小桥流水,水陆并行。木窗沿河而开,衣裳随风而动。眼睛一眨,记录的便是一副江南人家。阿婆坐在家门口剥豆荚剥到一半打起盹来,半掩半开的小院里,竟暗藏着一整个春天。吴侬软语,夫妻间吵架都能吵的柔情似水。我想借用别人家的厨房,把思念熬成一碗浓稠的糖粥,却不敢亲手端给你。只好请教土生土长的姑苏老人,是如何把日子这俗物过成韵味十足的宋词?他指着墙说:这里房屋破旧,却有市无价。
的确,这里的墙素净,斑驳。夕阳西下,金光撒落,墙还是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沉静,如同岁月从不言说过往辉煌。习习晚风里,带着一股碧螺春的幽香,沿着青苔石板路寻着巷子深处的古琴弹唱。
曲终人散,临窗听雨,顿生惆情。曲中浮生六记,终于流年中平淡;戏中南柯一梦,终是一场空欢喜。这绵绵细雨宛如昆区唱腔,温润无骨,生怕惊醒了睡梦中人。撑着油纸伞,彷徨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我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带着叹息般的目光,丁香般的惆怅,走尽这雨巷···
敢问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在我没有去香港之前,意象中的维多利亚港就如苏州湾这般璀璨阑珊。临湾远眺,夜色正朦胧。内心深处那隐秘的欲望开始升华,形诸目前,荡漾性灵,一种不言而喻的感官快乐越夜越泛滥
凌晨五点,独自伫立在侬的化不开的雾中,等待黎明掠过湖面。不知道日后回到这里,回忆,会不会变旧?我去了独墅湖教堂,遇到许多拍婚纱照的新人。他们脸上洋溢的幸福华美凌厉,一箭穿心,让我避之不及。离开苏州的火车缓缓开动,收到了一条简讯:如果我是男人······
后来,我邂逅了许多城市,对苏州的思念却如野草般疯长。未老莫归姑苏城,还乡姑苏须断魂。偶尔在睡梦里,才能不做过客,做归人。我这一辈子不知道还会喜欢多少个女人,不到最后我也不知道我最喜欢哪一个。人生中有些遗憾总是在所难免的,比如在你决定独自前行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值得珍惜,并且拥有的人。
苏州,就是一座让人遗憾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