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爪哇岛是印度尼西亚的汉地十八省,那么中爪哇省就可以说是印度尼西亚的中原了。非常有趣的是,这个印尼核心之核心的省份,其省会的名字却具有浓郁的中华风格。他的名字叫做三宝垄。三宝垄是仅次于雅加达与泗水的印度尼西亚第三大港口,其历史顾名思义可以一直上溯到郑和下西洋时代,传说郑和舰队在此登陆后,部分船员安家立户落地生根,逐渐发展为爪哇的一大商埠,也成了爪哇乃至印度尼西亚华人最著名的聚集地。

其实华人早在郑和时代之前很久便已活跃在东南亚的海面与陆地上,华商与阿拉伯商人垄断了整个印尼群岛的商业流通长达数百年。在荷兰人征服印尼之后,与所有小山压大山的欧洲殖民者一样,他们也遇到了人力严重不足的问题,而他们的对策也和其他欧洲殖民者的方案一般不二:以夷制夷,扶植少数派与上层精英分子当自己的助手,于是同时身兼少数派与精英双重身份的印尼华人很快在荷兰的殖民体系内找到了自己的新位置:他们成了荷兰殖民者在经济领域方面的得力助手,他们成了耕作制度系统里的包税人(而警察之类行政方面的基层工作则承包给爪哇上层人士了),如果类比的话身份有点类似蒙元帝国时代的色目人。税吏与二鬼子这两种身份自古以来就是最遭人恨的,印尼华人同时身兼二职,这使得他们在积累财富的同时亦为未来的杀身之祸埋下了伏笔。

历史与现实的阶级仇民族恨,再加上印尼官方的刻意引导,终于在930事件后爆发为一场对华人的血腥大屠杀。在混乱结束之后,冷酷而精明的苏哈托开始重建秩序,印尼华人在苏哈托的新秩序体制中处境微妙:一方面这是个铁腕治国的专制时代,华人在文化上被彻底压制,甚至禁止在公开场合使用汉字;另一方面这又是个经济发展的繁荣时代,苏哈托对待印尼华人有如牧人对待羊群一般,坚决保护华人这印尼经济大厦中的栋梁免受暴徒的袭击。

俗话说得好,讨厌莫过穷而强,危险莫过富而弱。随着东南亚金融危机的爆发与苏哈托体制的崩溃,“富而弱”的华人再度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这新一轮打砸抢的排华运动虽然规模上远不能与60年代那一拨大屠杀相比,但影响却更为恶劣,俺们中国人对印尼的坏印象几乎都是因为这个。在混乱过后,印尼迎来了自己的民主时代,多元与包容成为世界大势,各种文化上歧视华人的法令被逐渐废除,汉字再度可以公开使用了,功夫武馆与中文学校可以开门收徒了,连春节也成为印度尼西亚的官方法定假日了。具有讽刺性的是,在过去数十年的铁腕歧视时代,华人在文化方面已经被阉割的十去七八,当代的印尼华人即使还能勉强听说汉语,读写的能力却是基本失去了。这再度证明,所谓“宽容”这玩意儿,素来都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

今天是大年初一,虽然雨过但天却未晴,三宝垄街头虽然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但却不闻锣鼓鞭炮,亦不见舞狮舞龙,几乎感受不到什么年味。三宝垄公认有新旧两部分,老城在北临海,新城于南靠山,俺们所处在两者之间。沿着Jl Pandanaran一路向西可至一大环岛,Jl Pemuda等数条主干道在此以放射状展开。与被雨水浸泡得腐朽不堪的老城区相比,这环岛周围才是三宝垄景致最为优雅之处,几栋殖民时代的老房子围环岛而立,有教堂亦有政府大楼,皆被整修粉刷一新。环岛中央耸立着一座纪念碑,看似古色古香实则是在1945年建成的。

俺们在三宝垄住宿的旅店

大堂布置的很气派

旅店的餐厅

我们在三宝垄的早饭

旅店还拥有一个带游泳池的庭院

但房间条件就很一般了

路过一个不知名目的街头纪念碑

街头大红灯笼高高挂,除此再无多少春节气息

三宝垄老城之一瞥

荷兰圆顶教堂可能是三宝垄老城区里保存最好的建筑了

教堂建筑图

圆形屋顶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