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欧洲人民是活在咖啡馆里的。所以留下了“我不是在咖啡馆,就是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样的话。
传说中,维也纳的第一家咖啡馆诞生于17世纪,由一个波兰商人哥辛斯基(Kolschitzky)从土耳其苏丹军营中习得煮咖啡之技艺,在战争结束后,开设了维也纳首家咖啡馆。
在这些弥漫着新鲜而浓郁的咖啡香气的地方,总有紧凑的小圆桌,带着花纹锦缎垫子的座椅,墙上挂了知名或不知名画家的作品,门边的书报架上满是当日报纸和各色杂志。店堂内总有一长排明亮的玻璃柜子,里面摆满了当日做好的蛋糕甜点,铺了厚厚的巧克力,镶嵌着红红紫紫的浆果,淋着糖浆,隔着玻璃也仿佛可以嗅到甜香的气息。
白色衬衣黑色围裙的侍者行走如飞,动作麻利,站在面前的时候脸上都仿佛带着三分笑容。馆子里虽然挤满了人,却并不显得过分嘈杂,每到下午,总会有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琴师坐在店堂中央,为这些或高阔或窄小的咖啡馆增添连串的旋律。
我猜,维也纳咖啡馆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
清晨,赶着上班的人们匆匆在这里喝上一杯浓缩咖啡,咬着面包去赶地铁。晚些时候,文人艺术家自由职业者以及不用上班的人们开始在这里享用一天中的第一餐。
中午开始,游客渐渐来到,与本地人混坐在一起,用一杯Melange咖啡、一块Tarte蛋糕,让自己真正融入到这座城市中去。
直到深夜,咖啡馆的灯光也未熄灭。夜归人,失眠者,数百上千年历史城中的鬼魂们,也都能有个去处,银勺搅动液体、杯盏轻碰的声音,最能慰藉一颗孤独的心。
Sacher萨赫咖啡馆与Demel出品的萨赫蛋糕固然赫赫有名,我却把自己在维也纳的下午,给了帝国饭店和中央咖啡馆。
前者隶属豪华酒店,本身却亲切近人,让我们这两个被一场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异乡人也感觉到温暖妥贴。而后者,中央咖啡馆,“世界咖啡首都”、“最具人文气质的咖啡馆”、“十九世纪奥地利知识分子们的最爱”……说的便是它。
从霍夫堡皇宫步行不到10分钟,就能在一个Y字形路口遇见它。150年历史的咖啡馆,曾经是19世纪后期维也纳知识阶层最喜欢的去处。那位据说第一个说出“我不在咖啡馆,就在去咖啡馆的路上”这句话的诗人Peter Altenburg就是这里最忠实的客人,他的后半生除了睡眠时间之外,差不多都是在这里消磨掉的。
现在,每个走进中央咖啡馆的客人,都能在进门的第一张桌子旁边,看到Peter Altenburg——当然,是他的雕塑。
我们恰好就坐在他旁边,转头就能与彼得先生咬个耳朵。这座雕像倒也栩栩如生,微微侧着头,仿佛正在倾听旁边友人的说话。
在维也纳,几乎每家著名咖啡馆都有自家制的招牌甜点,而主打中的主打,自然是Tarte蛋糕。大多上下各有一层厚厚硬硬的巧克力,中间夹着杏仁口味的蛋糕。传说萨赫蛋糕相当甜腻,我倒没有试过。尝过的这两家中,帝国饭店的口感比较硬,但是一层又一层的味道极为丰富细腻。中央咖啡馆的招牌蛋糕上,照例也有一个logo牌,同样用巧克力做成。蛋糕则较为湿润柔软,口感轻绵,很容易接受。
奥地利蛋糕大多都很甜,糖分充足,巧克力也毫不苦涩,所以一定要搭配一杯清苦的咖啡一起入口。口感接近拿铁的Melange咖啡是奥地利最常见的品种,不过既然来到中央咖啡馆,当然要试试这里的特调咖啡。里面加了橘子酒,比起别家用的伏特加来,要清新许多。酒精与咖啡因将两种醇香结合在一起,足以醉人——喝咖啡喝出一脸酡红,也算是一桩美事吧!
一口甜蛋糕,一口苦咖啡。我忽然明白了维也纳人为何日日泡在咖啡馆里醉生梦死——这种甜美与苦涩交错的,大概就是生活本身的况味吧。
吃饱喝足,抖落掉身上的蛋糕屑,趴在小桌上辛辛苦苦写完一叠明信片,一张一张数给旁边坐着的彼得先生看。他微微笑着,仿佛对我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