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奈有两个沙丘,一个白沙,一个红沙。

红沙离我们的酒店不算太远,我和叔是自己去的。

骑着我俩租的小摩托,顶着正午的烈日,一路狂飙就去了。

正午一点的美奈,马路很空旷。

出了村中心地带,人就更少了。放眼望去,蒸发的地热已经扭曲了远处的荒漠,寥寥青烟的感觉。

红沙漠比我想象的小。

叔说到了的时候,我只感觉是一个普通的路口。

然后顺着叔的手指往旁边看去,才看见一侧成片的沙漠。

车子放慢速度,往路边的小吃店的停车场开去。

大概正午的缘故,游客不多。

我和叔把车停好,刚一转身,一群越南小孩儿围上来。

大的十来岁,小的拖着大鼻涕看上去也就几岁吧,大伙儿都是又黑又脏的小脸。手里都拿着一块看上去脏兮兮的板子,也说不清什么材质,好像是很厚的塑料,又好像是很薄的木板,而且形状各异或者说就没什么形状。

“skateboard,skateboard?”

他们吵吵着就把我们围了个圈。

我十分不解他们的话,skate?如何skate?就用这脏兮兮的长不长方也不方的板子?

云里雾里的被他们簇拥着走向沙漠。

一些小孩见我和叔一直没反应,放弃了。

一些还很执着一人拉着我一根指头,不停问。

我五根手指都被拽红了,拖着大鼻涕的小妞还不愿意放手。

叔有些不高兴了,略带怒气的说,走了,说了不要啊。

叔这一吼,大鼻涕妞也放手了。

表情愣愣的,可能被吓到了。

我有点怪叔太凶了。

其实这些小孩也就是想要讨个零钱。

我摸了一下衣兜,零钱还真没有,只有几张大面值越盾。

刚想伸手给钱,叔一把按住。

“这么多小孩呢,你就只打发这一个?”

我看了一眼,是啊,少说也有20个,都眼巴巴看着呢。又没有零钱,这一施舍,估计就要换我去找个板子来这儿蹲点了。

叔瘪瘪嘴,拉着我走了。

我始终于心不忍,转头,看见大鼻涕妞妞擦了一把鼻涕,又去拉新来的游客。

莫名的,心里又好受了些。

正午红沙漠的沙被晒得很烫很烫。

我和叔完全忽略的这个问题,一开始为了凉快,穿了凉鞋就出来了。

这会儿滚烫的沙子直往鞋子里钻,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炉上。

刚开始还能坚持,后来就不行了。

我们在一座沙丘顶上坐下。

热浪层层袭来。

远处海平面和沙漠毫无违和的衔接,没有过渡,却也自然。

面朝大海,背对绵延的沙漠。

我被太阳晒得有些迷糊,一时间竟觉得是梦境。

直到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

“你好,要划沙吗?”

我这才看见一个穿着蓝衣服的小男孩,从我斜对面的沙垛旁出来。

“他好像是一直跟在我们后面的。”

叔摆弄放好相机。随后又从包里掏出一张越盾。

看了一眼小男孩,递给了他。

小男孩接过钱,嘴里还是重复着。“划沙吗?”

“你会讲中国话。”

“一点,妈妈,中国人。”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中国人。”

“不知道。”

“划沙怎么划?”我接着问。

他没说话,指了一下他手里不规则三角形的板子,他这块倒是很大。

“你试一下。”我说。

小男孩一听,立刻眼睛放光,娴熟的冲到这个沙丘的顶端,板子一放,身体一到。

不规则大板子一下跟一条鱼似的,灵活的就顺着沙丘的波浪幅度,游到了另一个小沙丘上。

虽然灵活,但总有种莫名的喜感。

惹得我和叔哈哈大笑。

板子停在另一个小沙丘上,小男孩站起来跟我们招手,随后很快的跑回来。

小脚丫踩在沙上,一踩一个脚印。

我才发现,他连鞋都没穿。

他跑到我和叔跟前,停住。

把板子递给我。“划沙。”

我求救似的盯着叔,叔无声的笑着,耸耸肩。

罢了,这种事情是指望不上他这个老人家的。

我接过滑板。

叔在一旁笑得都出声了。

我不是没玩过滑板,也不是怕,总之就是,那块板子给人感觉太不靠谱了,而且,有种莫名的喜感。

我选了附近一个最高的沙丘。

小男孩一直跟着我。叔这个老人家还是坐在原地远远看着我笑。

我选的沙丘真的好陡,望下去接近90度。

望了一眼手里的不规则板子,莫名一阵紧张。

手一抖,板子就掉了。

人还没来得及扑上去,板子已经嫌弃我,自己先走了。

我前驱的姿势没控制好,一下子拥抱了沙漠。

不远处的叔笑得都倒下了。

小男孩飞快的跑去帮我捡板子。

再递给我的时候,还说了句“加油。”

本来想借此逃过的,这一句加油,又让我恻隐了。

认真玩一次吧,说不定真的很刺激呢。

第二次,我就成功了。

成功的从一个沙丘飞到另一个沙丘,只是降落时姿势稍欠。因为重心没控制好,停的太突然,吃了一嘴沙。

叔拿着我们的包走过来,我分明看到他眼角已经笑出了泪花。

小男孩也终于会心一笑,并竖起了拇指。

叔本来还想给小孩点钱。

但小孩已经得偿所愿的跑开了。

虽然没穿鞋,但跑的倒是飞快,好像感觉不到沙的温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