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青唐古拉山南麓以南,雅鲁藏布江北岸以北,尼洋河穿城而过,山谷的凹口。

如果想象力足够丰满,单这几句话,就能突然的让一座浸泡在日光里,流淌在河水里,氤氲在白云里的城掉落在你跟前,刺着你的眼。勾着你。

在八一镇出了城,搭上车,顺江而上。尼洋河像一个女汉子一般,某些时候波光闪耀,水流平缓。河道狭窄时,又汹涌澎湃。望着在窗外疾行的河道,就心生欢喜。若你与一姑娘初识,彼此羞涩,言语中都是干燥,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让人难以放松。而一来二去的熟识之后,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在颦眉驻足转身间,某些个线条勾着人不知名的神经,像憋久了的一个尿颤,哦,真TM美妙。望着窗外的河水,真实不虚,一刻千年。像整个恋爱的过程里,最让人久久难忘,品啧玩味,又不随时光更迭的那一点玩意儿。

就那样在温度极好景色极好心情极好的环境里,有了困意。在移动的交通工具上睡觉和在床上有着完全不同的体验。如果是在房间的床上,不做梦,无论是沉睡还是醒来,都难有异常恍惚的感觉,即使有,也难以能深切打动人。但当车忽然停在下来,被百合叫醒之时,我们已经身处在一座桥头。眼前的景象和睡着之前毫无关联,很新的现代建筑,楼层不高,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山,山下在午后闪着光的杨树,杨树下的田地。我就一下恍惚了,像刚睡醒的婴儿,在母亲怀里要过上十分八分钟之后脸上才重新有了笑意。

空气极好。

谢别司机大哥。他车子启动时,我冲着后视镜对着有警察身份的他敬了一个异常标准的军礼,他从车窗伸出手挥了挥,那场景像一个微笑一样,在我记忆里就定在那一刻。一路的这种微笑应接不暇,很多,只是不沉重。心理装了太多这种微笑的时候,倒也期望也能成为别人心里的微笑。

在不远的旅舍放下背包,问了周遭少有人去又好的景色,便朝后山的目的地奔去。

临近傍晚,太阳光像刀工很好的师傅切割的钻石一样,锐利,透着锋芒。几乎可以看到那光线穿透百合的耳朵映在它皮肤上的光亮。上山的路越走越窄,偶尔还会和下山的牛群羊群相遇,狭道相逢,我们只有乖乖躲在荆棘丛里。

越往上走,背后的景色越好。这样的海拔,还会几步一喘。喘气声大的时候,都能看到把不远处杨树金黄的叶子吹落。轻飘飘的,像极了发软的腿。这种不慌不忙又带着一点按捺不住。小路顺势而上,不知道它成为一条路是因了牛羊的选择的还是因为人为的原因,总之在这条件里,它有着让人非常舒服的曲折。

接近寺庙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颗低矮粗壮的桃树,在9月底,平原的桃子早都收获之后,这树上桃子精神百倍的在枝头挂着,夕阳里泛着青红。表皮的绒毛带着防御又勾引着人。百合率先拉着枝干上到树上,拣最红的摘下来。在衣服上一蹭两蹭的,就吃了起来。看他那表情应该是味道不错。我亦以同样的姿势摘了,倚在树干上咬下一口,望着山下忽然就有些心惊肉跳,像上课偷看课外书被窗外的老师发现,像下楼时踏空了台阶,像被喜欢的姑娘看了一眼。很难想象这心惊是来自于酸甜刚好的小毛桃,还是因为山谷里的景色。当你沉浸一种近乎愉悦极限的境况时,竭尽心力用一些词语描述它,是很费神的。我想就想想那微笑的感觉就够了,就是那种轻松舒适。

小巧的门楼,两扇门合起来不过两人宽。木头外面裹了铁皮,刷上了红漆。收拾下衣服,就伸手打门。本来轻扣一声,看是否有人应,没想到门却悄然打开。寺庙里房舍破旧低矮,只是和其它藏区寺庙一样,刷着鲜艳的油漆。院子里后排凌乱的放着一些房子,开门都方向不同。那种错落里倒透着亲切。平日所见房屋,均整齐排列,像部队的队列,不免多了严肃。而这些房屋倒像是勾肩搭背的朋友,自在又不孤单。每座房前都有花池和花盆,开着各色的花儿,不用多说,格桑花自占了大部分。

再往里行,一圈的金色转经筒,静待着,等待有缘人的手,好在这安静的寺庙里响起一些细碎的声音。转了一圈走到大殿的正门,我只在门口往里瞅了几眼。酥油灯在暗黑的屋子里溪流般燃烧着,偶有风从门口闪进去,那火苗便胡乱的摇荡,像坐在一艘小舟里,有点眩晕。就转了身,走到靠近山坡处。围墙只是到腰间高,远眺山谷里的城市和田地更显的辽阔。不远处有个平台,平台正中央有旗杆,碗口粗的木头,冲天矗立。看不懂的旗帜,在风中飘舞。风再大些时,会有噼啪的声响,像燃着的火,又像牧羊人的皮鞭。这种清净地儿,应该是最适宜修行之地。山路难行,寺庙陈旧,一般游客定然不会来。山下居民应该也只是在合适的日子来添上酥油,行叩拜之礼,便不再停留。如果只是外乡人来此登高看景,倒会不虚此行。若真的就此住下,怕没几人能消受的了。清苦的环境,一下子就筛落了凡夫俗子。我也只是能想想这般场景,若让我居于此地,怕我也难成。不过各人自为所选负责。在庙里,就潜心修行。在山下,就用心生活。无论在何处,殊途同归的,我们都能在终点相遇。

天色渐暗,日光隐没在山的另一边。在渐浓的暮色里沿着来时路下山,阵阵凉意,只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