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留着大胡子,身材微胖的壮年人独自坐在灯塔前的石阶上,全身穿着五颜六色的,不协调的服饰,有点儿神经兮兮地摆弄着一只茶壶。我和团团从他面前经过,他兴高采烈地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用流利的英语说欢迎你们来到丹吉尔,有时间的话不妨聊聊天吧!
我在感冒中本不想多说话,可对方的眼神中似有种催眠的力量,让我不知不觉就坐了下来。他从灯塔说到大力神洞穴,又说到对岸的西班牙,他说自己就是个西班牙人,有四个女儿,分别在欧洲不同的城市里生活。得知我们接下来要去卡萨布兰卡的时候,他放下手里的茶壶,一本正经地说卡萨布兰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买张机票和我同去巴塞罗那吧。
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催眠的力量,他恳切地望着我们,把巴塞罗那说得天花乱坠,就在我几乎无言以对的时候,猛然想起一个绝好的借口:我们没有签证啊!这借口总算帮我们解了围,我趁机说还有别的地方想去,挥手和他作别。
等我们逛了一大圈再次经过这里的时候,这位大叔的身边又坐了一个亚洲姑娘,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尴尬,大概和我们一样,不知如何去拒绝那个巴塞罗那的邀约吧。自从踏入摩洛哥境内我们还没有遇到过同胞,我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不是同胞,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用中文小声说了一句:“没有签证啊”,姑娘猛然转过头,恍然大悟地看着我,我们竟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久违的西班牙,原来阻隔我们的并非是大海,而是签证啊!
去艾西拉的路上我和团团说,这是收获颇丰的一天,我们在大旅行家伊本·白图泰的故乡遇到了第一个同胞,我们看到了欧洲和非洲的边界,地中海和大西洋的边界,老城和新城的边界,而最重要的是,它们在我的心里已不复存在。

我的生活也是如此。
自从踏上环游世界的这条路,工作和娱乐再没有一个“泾渭分明”的状态,我着急回酒店赶稿,殊不知那些文字已在我脑中悄然形成,就在我面朝大海的时候,就在我和茶壶大叔闲聊的时候。我真想坐下来等夕阳西下,看一艘艘货船在眼前聚集,然后远去,只剩下灯火与星辰在天边汇合。

里尔克说:“一切生者都犯了把生与死截然分开的错误。”
这一层意境,此刻也没那么深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