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梦……
清晨是在小贩的“chai~,chai~”的叫卖声中开始的,边上的乘客面孔已经换了不少,但整个夜晚都没有听到报站以及乘客收拾行李下车的声音。
火车预计在正午时分抵达瓦拉纳西,我和限大叔借此机会开始电光火石地碰撞三观——从王小波谈到人性的善恶谈到一个国家制度由集权向民主过渡的几种可能性以及一些似乎只有在墙外才能不需要用“你懂的”的方式来交流的事情……这就是和陌生人结伴旅行的妙处所在。
毋庸置疑,和我一样,限大叔也是文艺青年了很多年的,此次出行还随身带了一本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其实若不是功课做得不够必须要带本厚厚的LP,我或许会带上那本《耶路撒冷三千年》,鉴于负重能力有限,最终只带了个kindle,其中就有《沉默的大多数》。我这个人有个弱点,就是读书不求甚解,很多看过的书多年后可能情节都已遗忘,但阅读时的感受却依旧清晰,因此,对于王小波的书,我只能说我当时是当黄色小说来看的,至于为什么会落下这样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估计初中就开始读王小波是早了点儿,于是就在不久前我又收了王小波的全集,准备在合适的时间地点重新温习一下。限哥对王小波显然是十分喜爱的,他断言如果王小波活着,估计中国最早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可能就不是另外的小波了,对此我完全没有发言权,我只觉得要想同时获得洋人老爷和人民公仆的认可确实太TMD的难了,没想到莫言同志完成了这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想必是有很多把刷子的。
在人性的讨论中,限哥给坚定地持人性本恶观点的我出了一道难题,大意是如果只有一片面包,你和一个孩子谁吃了就能活下来,吃不到的就会死去,问我是否会丢开那孩子去吃那块面包……我说我会,限哥说他不会,这不同的答案当然是基于我们对人本性的不同认识,这可以说是我们此行分歧最大的一个问题,我始终觉得人是经济动物,因此用经济学的十大原理来解释人类的一切行为是再恰当不过的事了,经济学的第一大原理就是“资源是有限的”,而这就是我认定人性本恶的物质基础也是我从来不相信按需分配这类鬼话的根本原因,当然,除非某一天我们的基础科学理论完全被颠覆,人人都是可以翻手云覆手雨点石成金的神。也正因此,我历来觉得人世间的事无非可以用两个词汇来解释,就是贪婪和恐惧。相比之下,一个衣食足的人当面对锦衣玉食的时候,选择不贪婪要相对容易,但当面对血淋林的生死抉择时,你无法想象你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但是,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些事你无法用人类的贪婪和恐惧来解释,那它们必定可以用“爱”来解释,如果那孩子是你的儿子、女儿,爱就会让你义无反顾地抛开恐惧。当然,我也不否认世间有大爱,那瞬念间的悲悯或许会让你牺牲自我,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那瞬念也毕竟不是常念,在那一刻张牙舞爪地摆在你面前时,我不敢说我人性中的大爱一定能适时闪现——佛陀的本生因缘故事描述了许多释尊诸世舍身饲虎,割肉救鸽等类似故事,释尊对众生的大爱已经成为他人性中的常念——我必须承认我还做不到,也许永远做不到……限哥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如果我是铁路扳道工,在正确的轨道上有10个小朋友在游戏,在错误的轨道上只有2个小朋友,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火车,问我是否会将铁轨扳道错误的轨道上以减少孩子们的伤亡数量,我的答案是我不会,作为一个训练有素的工科男,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很简单,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是无穷大的,无穷大乘以2和无穷大乘以10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因此,作为一个合格的扳道工,你做你该做的事就好了,无涉人性的善恶……
对于一个国家政权从集权到民主转变的几种可能性,我觉得只有当集权伤害到集权者本身的时候,才会有所转变,简单地说就是当权者为了保证下几任当权者上台后不会滥用其手中的权力杀我全家夺我财产因此在任上就解除了当权者的这种绝对的权力——1787年在美国费城发生的事可以充分地为此观点提供注脚,当然,你可以将心里的小算盘换成“为了民主、自由、繁荣、富强”等等此类高大上的词汇——长久以来,人类进步、社会和谐的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心怀鬼胎、目标各异的不同群体都认为同一个手段和途径可以达到自己的全部或部分目的,于是大家就这么deal了,所以找到这个途径才是对整个世界和平、进步、发展的至关重要的正经事。
尽管我们似乎都无法说服对方,但不得不说,限哥是个好的辩论对手,其知识之丰富,段子之多,我犹不及,于是,时间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流过……
最终,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在晃晃荡荡中,火车抵达了瓦拉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