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座位,可以吗?”
这句话响起的时候我正坐在长途客车最后一排最里面的座位上,靠着车窗,凝视加德满都。是谁说的,我不感兴趣;在对谁说,和我无关。只知道是个女孩儿,留着利落的短发,她讲着磕磕绊绊的英语,即使只有两三个单词也足以看出这一点。
接到请求的人应该是同意了,因为我听见了起身的声音,手握扶手的声音,裤子与座椅摩擦的声音……换座位的声音。
不过依然和我无关,我在回想帕坦皇宫博物馆中的橘色展柜,车窗外,贫穷与灰尘一起飞过。
哦,女孩儿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听不懂,只能从句尾的语调判断,是问句。
然后,“大哥”回答起来。
“Xiaomi”,竹子向我介绍说,“汉语中‘小米饭’的意思……”说完他挠了挠头,眉头皱起来,“不对,不对,就是……”他开始比划,带着一种心中懂得但描述不出的焦急,“两种米饭,一种大,一种小,她——”竹子指了指同样一脸迷惑的女孩儿,“小米饭!”
好了,好了,她是小米饭,我知道了。
总之一行三人变成了一行四人,我从自己的中国同伴那里获知“小米饭”像我一样,是个独自行走在另一个国度的人,这点本来没什么,可她是女孩儿,还是有点可敬的。
至于我,竹子先跟小米饭说了什么,结果她诚恳地盯着我,发出一声惊呼:
哇!瑞士人!!
混账,姑娘,我很肯定你搞混了“瑞士”和“瑞典”。
然后竹子又说了什么,小米饭再次把目光放回我身上,发出另一声惊呼:
哇!旅行作家!
“所以,多少国家,你去?”
嘿,看看窗外的尼泊尔人民,他们真辛苦!!
老实说,我不是老先生,我对中国的姑娘不感兴趣——或者最致命的,中国的姑娘对我不感兴趣。于是全程都是他们在叽里呱啦地聊天,我则只顾斜望窗外,欣赏路过的风景。客车早已驶出了城区,我再见熟悉的尼泊尔乡村风光,我看见大量树木堆满了山坡与山坳,拥簇的绿色一团一团地倒映在我的瞳孔。
嘿,我只是这么一说,听起来像个帅气的混蛋之类的。
车子开出两个多小时之后才第一次停下,司机给我们一点时间解决个人问题。我活动活动酸痛的屁股,僵尸般地跟着大家下车,心中感慨着,这个瑞典人果然还是不适合这样的工作。
别误会,我不是在抱怨工作太难,我是在抱怨自己太弱。
咦,那边好像可以玩名为“俯瞰”的无聊游戏,或许我该去留下一张照片。

唉,阴天,淡季果然有淡季的道理。
来看看来时的路,它倒是非常不错,又宽敞,又平坦。


我知道我才刚到这里,可是也该去丢弃一些液体,然后回去车上了。
最后两张照片,都和广告有关。


车子又开始飞驰,平坦的大道走起来一路顺风。一个多小时之后,大家再次一个接一个地扶着车门,踩到地上。
和上一次停留相比这里可有点意思,不仅因为有热饭可以吃……来看看这个小园子。



嘿,我可真喜欢这种深棕色的屋顶,谁都看得出,这是用死去的植物编成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强调“死去的”这个词。
回身一看,好像很多人都已买好了自己的食物,正在聊天,用餐,甚至已经吃完大半。这给了我一种紧迫感,开始在心中幻想所有人都吃完上车,只有自己被司机丢下的可怕景象。混账,我也得抓紧时间了,我可不想被留在这里,然后被关进铁质的笼子,以“白皮肤的猴子”为名供人参观。
不过没人能阻止我再留下两张奔腾河流的照片,不,先生,没有人能阻止。




好,点餐处,让我们来看看他们都供应什么。


好吧,还是旁边的炒饭看起来不错。
“一份炒饭。”
那人不言不语,勺子三次伸进盛满饭的大锅中。

没错,于是你知道价钱了,210卢比,没有其他收费。还有一杯芬达,这可不能算贵。
至于味道……这么说吧,因为已经放了很久,所以口感不值得称道,滋味也相对萎靡,不过配上酱汁,又绝非味同嚼蜡。我艰难地尝试着从每种食材中获取残存的滋味,虽然效果并不明显,可多少也算吃出了一些。
问题是,这样一顿饭,位于长途客车的暂停点,加上芬达210卢比,还苛求味道……我是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真正的混蛋吗?
老板,你这一顿餐食,没有任何问题。
因为擅自先跑到了后面的园子里,我没有和两位,不,是三位中国同伴一起吃饭,现在,他们早已离开了。于是我知道自己也该抓紧时间,但这不代表我不会去最后收录几张图像。




没办法,我喜欢这种院子。
这回真该走了。


然后我们继续……
唉,混账,本来想瞒住,可最后还是决定告诉你们,不过我不打算多说。
我曾被锁在这个车里,就在大家都在吃饭的时候。我想自己当时费尽力气要从强掰开的车门缝隙中挤出去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多亏没人看见,尤其是那三个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