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中第一个认识的重庆人,是我的一位伯母。我挺小的时候,她和我伯父在挪威定居。第一次回国后,她在重庆买了大箱大箱的灯影牛肉、火锅底料想带回挪威,结果在海关被扣下了。她分外心疼,之后每次过海关必被开箱检查,直到换了新的护照。那一大箱牛肉和底料,就顺理成章地被送机的我爸带回来了。这是我和重庆第一次的缘分。

后来伯父伯母搬去美国定居,我去美国读书时在他们家过过感恩节和圣诞节。有次,不能吃辣的伯父出差,剩我和伯母以及堂弟在家。得到我可以吃辣的回答后,伯母开心地带我看食品柜里巨大的一袋辣椒,眼睛里闪烁着快乐而贪婪的光:今天我们吃火锅!伯母开心地熬汤备料,整顿饭全是一个人操办的。那会儿我还是一个小清新,接受不了蒜配油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伯母给我准备蒜泥和油碟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拒绝。伯母说,要吃的,不吃第二天上厕所不舒服。我秒懂油碟的功能,勉强接受了,并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还有一次,伯母的两个朋友带着孩子来做客。其中一位成都阿姨带了一个超可爱的混血宝宝。她嫁了一个挪威男人,老公和孩子都吃不了辣,阿姨在吃饭的问题上很是郁闷。来了伯母家,成都妹儿和重庆妹儿碰在一块,眼神一对就定了:今天吃火锅!说到火锅时,成都阿姨眼睛里的光,跟谈老公谈孩子谈车子和谈房子时的都不一样,是跟之前我伯母眼睛里一模一样的,快乐而贪婪的光。可怜的混血小宝那天晚上只吃了点热牛奶和饼干。这么刺激又痛快的食物,与冰冷的北欧基因怕是不能兼容。

虽然没有毛肚黄喉鸭肠,但不得不说,美国的几顿,是我的真正的重庆火锅启蒙。

在伯母家的一些天,她变着法儿地做吃的,牛肉面、火锅、自制的香肠……重庆人对吃这件事真的是很执着。包括我操着一口流利英语的香蕉人堂弟,也继承了他爸妈的基因,吃中餐时长着半颗四川胃半颗东北胃,完全受不了老美学校食堂里的狗屁中餐。我问他食堂里有没有orange chicken,他很美式地耸耸肩说,ugh, forget about orange chick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