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索道之后,可以步行去下浩老街。不太好找,定位可以找“段奇香花生米”……我们是从老街后面进的,一路向下走。出去时才发现,告示牌上写着“拆迁区域,闲杂人员禁止入内”。

下浩附近也有很多这样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楼。
走近老街,能看到满满的生活气息。灯笼、炊具、桌椅,堆满了狭窄的巷子……好像闭上眼,就能看见街坊邻居们为生活忙碌的影子。好像能听到炒菜时的锅铲声、孩子举着玩具的吵闹声。仿佛最热的夏天一来,老人们的蒲扇还会扇起来。





这里的居民已经不多了,很多房子已经废弃。有人带着眷恋来跟它告别,也有人仍然坚持着不肯走。

“老外婆春卷”据说也是个网红。我们刚好路过,10块钱4个,有咸口和红豆的。我本来不想买,可是橱窗后的阿姨笑容满面地用甜甜的声音招呼我,座位上用餐的小两口也不住地帮忙揽生意,我就走不动了。买了四个传统口味的,内馅有韭菜、豆干、豆芽,比一般的春卷大很多。我想问问老板娘,为什么要坚持在这看店,看她忙里忙外的样子,却问不出一个字。

之后,我们又回到刚刚经过的路口。刚才过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一个老人↓。他驼着背,静静坐在那里,拐杖放在腿上,手上戴着洁白的手套。我想拍一张他和老街,他却好像一直注意着我。我们吃完春卷回来时,老人仍保持着同样的姿势,零星的年轻游客从他身边走过,他的头会微微偏动,眼神却一直很空,不知道到底在看哪里。只有在他背后,我才敢拍下一张照片。
他坐在这里,是他住了很久的那条街吗?他应该知道,外面的世界——很近、就在一个街区之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吧。他在守着老街、还是等着什么?还是说,是街和人相互陪伴的关系,相互陪伴着,慢慢凋零和消逝。修这张图的时候,我很想把旁边的监工修成灰的,可是很难。我脑海里看到的就是一条褪色的街、和一个渐渐远去的人。这真是这次最令人伤感的一张照片。


网红段奇香花生米旁边的摊位上,一位阿姨在切着什么。
远远看过去,老街的背景是现代化的大桥和高楼。我说过,重庆处处都是矛盾冲突。没有什么,比下浩是这句话更好的证据。



我本来以为下面的“拆”是政府部门画的,但看看那个狰狞着嘶吼的面孔,应该不太可能。我拍这张照片时,身边走过几个戴着安全帽的男女工人,对涂鸦满不在乎。是啊,他们应该也能理解有人想要保护这里的心情,所以我们也要理解这只是他们的工作。况且下浩的很多房子确实情况很不乐观,不改造的话说不定会有危险。下浩的拆除,不令人惋惜,但是令人伤感。

而矛盾又是多重的。有在乎这里的人在墙上呼吁保护它、向它告别,就也有人讨厌这种形式化的保护和告别,不是拆迁队,而是屋主。拍了↓这张照片后还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一家民房上贴出禁止乱涂乱画、做文明人的提示。


开着门的这间屋子里正在做饭,不时飘出来一股白烟,又很快被排气扇吸走。我想抓拍一张有点烟火气的照片,却再也没等到冒出烟来。无人的桌椅板凳摆在巷子里,格外寂寞。


越往下走,就离东水门大桥越近。大桥的尖尖带着一种冷酷的气质,高傲地俯瞰着半山腰这处小小的街区。


我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它却让我想到我长大的地方。因为我知道,这一定曾是很多人的童年、很多人的家。
可是谁不是一边努力成长,一边用力失去。逢年过节,谁不是一心奔向熟悉的快乐老家,却一头扎进陌生的高楼大厦。只是少年们,那些看不见了的“好时候”,可不要忘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