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进去有一会儿了,可我还立在门口,仰望着骑墙式门楣上模糊难辨的“燕翼围”三字,和门楣周边有些喧宾夺主的蒿草。尤其是那几蓬“怒发冲冠”般的蒿草,突兀的姿势显出是被人为放置于此,可是,它们又与黄中带灰的围墙、被熏得黝黑的门楣结合,仿佛“长于斯”许久,便“自然”淡去了人为的痕迹。 围屋,客家人特有的家居建筑形制,多分布在赣南粤北;“燕翼围”与“关西新围”,正是其中的典型代表。我曾见识过福建土楼和开平碉楼,形制和建筑材料上与围屋不同,可在群居功能上是基本一致的。 燕翼围的内部结构,很直白地点出了这种居住方式的精髓,那就是一个“群”字。四层高的楼房,每层都被长方形的巨型回廊串联起来,在楼群中央形成一个长方形的天井。楼层间以几架木梯连结,顶层与三层铺有瓦片房檐,形成重檐歇山顶式的整体结构,书写着对传统的承袭与尊重,也映射出客家人自北南迁的历史。细节反映真实。说到屋檐,开平碉楼则多为平顶,自远处瞧,更有西洋城堡式塔楼的端倪;碉楼主人多是久居海外的华侨,因而他们更易接受西方建筑思维的影响。 原本应当是很热闹的。燕翼围,满住时怎么也有百十户人家,这让我想起电影《功夫》里包租公婆与几十户租客。我甚至在脑海里“设计”了一个搞笑场景:包租婆满头发卷,睡衣拖鞋,叉腰狮子吼道“交租啦”,于是乎楼柱、窗户、桌几、壶盖,还有捂着耳朵的租客,皆颤颤巍巍……群居虽难免嫌隙,但总体是快乐的,一家有难,多家帮扶,就如一个大家庭。这,应该是围屋生活最自然淳朴的状态。

楼板与阶梯都由条木搭成,踩上去嘎嘎作响;我这样的“大块头”,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走。雨一直下着,时大时小,间或从屋檐上垂下一道水帘。雨水打在乌黑的瓦片上,泛出细微的青色光芒;晾在屋檐上的白菜,很滋润的样子,仿佛找回了在田地里快乐成长的时光。

偌大的房子冷冷清清,只有我们几个冒雨而来的游客,将楼板踩出“乐声”,唱和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然而,晾晒的白菜,靠在壁角的扫帚和拖把,都明白无误地显示这里还有人居住,只是早已不复当年的热闹,留下的,也就慢慢习惯这冷清自守的氛围了。

若此刻,角落里出现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臂抚长剑的一位,便精确契合了古龙小说中经典的情节设置,含而不露,却又杀机尽显。危险是我的臆想,立于潇潇暮雨、人去空楼间的臆想。其实,围屋之“围”,围的是安全感和责任,“燕翼围”如此,“关西新围”亦如此。你瞧围屋四角的炮楼,垒砌得不正是“固若金汤”的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