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有风的地方——小住黄姚古镇

2023年1月，新冠疫情结束后的第一个春天。

大年初八，计划是回深圳的。订票时偶然看到火车会经过贺州，于是就有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来到黄姚古镇。

黄姚古镇，离我的故乡有250公里。高铁至贺州约2个半小时。从贺州高铁站需再驱车1个小时，才能到达黄姚古镇。高铁站外，并没有见到政府宣传中的旅游大巴。去古镇的车，是客栈老板帮忙联系的一台五菱商务车，拼车40元，比政府的旅游大巴贵了10元。司机是纯朴的本地人，不善言辞，却服务到位。

古镇不大，一条护城河（当地叫护龙河）蜿蜒穿过。漫步古镇中，时不时就可遇到的城门楼、石桥、寺庙、祠堂，是这个古镇的特色，彰显着古镇里深厚的民俗与家风传承。镇里除了各类客栈商铺，还居住着大量的原住民，游客心中的诗和远方，也是别人家的烟火人间处。

古镇永乐街和迎秀街相交处，遇到了欧阳予倩寓。曾经在三联生活周刊中一篇介绍桂林的文章中，知道了“南欧北梅”。曾惭愧自己孤陋寡闻，去桂林数次而不知，却没想到在这里与先生有了一次跨时空的相遇。欧阳先生曾在抗日期间随广西艺术馆迁居于此，并用自己的艺术影响力号召着民众抗日。寓所里滚动播放着关于他的介绍，我驻足良久，认真的听着关于他的一生，热泪盈眶。一套欧阳先生曾经穿过的精美戏服，悬挂于老墙上。在这个简朴的寓所里，我仿佛看到了先生在台上精彩的演出，感受到了他的精湛艺术魅力和拳拳爱国情怀。

寓所的对面，有一家小吃店，我进店吃了一碗当地的豆豉马蹄粉。想像着当年，先生客居于此，寓所对面是否也有这么一家小吃店，在艰苦的抗战岁月里，他是不是也能吃上一碗豆豉马蹄粉？

次日，我来到了离寓所不远的吴氏宗祠，在抗战的当年，这里成了广西艺术馆的所在地。欧阳先生和他的同事们，在这里创作并演出了不少抗日题材的曲目。当我踏入吴氏宗祠，寂静的祠堂里，仿佛还回荡着当年艺术家们的沸腾热血。也许，正是有了欧阳予倩、何香凝、梁漱溟、高士其、丰子恺这些民国的熠熠星光在抗日战争期间的停留，贺州和黄姚古镇有着不同的历史意义。

秋水一舍，是我在黄姚古镇住的客栈。位于永乐街，靠近仙人古井，是一处闹中取静的住处。小劳是客栈的老板娘，一位勤劳热情的黄姚本地姑娘，也是一位有着一双可爱儿女的年轻妈妈。客栈小院布置得很漂亮，一楼天井中做了流水山石的鱼池，养着锦鲤。二楼天台有一个小茶亭，坐在小茶亭中，可以看到古镇各家的瓦舍屋顶，以及远山、落日。接下来的几天里，这座小茶亭，也成了我每天下午休息读写之处。

上午闲逛古镇，下午在二楼小茶亭整理笔记，晚上去酒吧听歌，是我在古镇的日常。客栈里平时看店和接送客人的，是小劳的爱人，一位姓莫的帅气小伙，他很用心地经营着客栈，满足着客人的各种需求。镇上没有现烤的面包，他都帮我跑腿送来。我闲时，就在前台讨他的老树茶喝，和他有的没的闲聊着古镇，听他讲他的经历，他对客栈的未来规划。最喜欢的，是小劳的二宝。二宝只有8岁，在贺州上小学三年级，是个很聪明很帅气，也有很教养的孩子。那天晚上，在客栈大厅里闲话，说到了柳江，二宝竟引用到了苏轼的诗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很让我惊喜，于是，我们聊了很久。后来听小劳说，二宝很喜欢和我聊天，说“阿姨好好”，对我恋恋不舍。在秋水一舍，我很好地体会了当地人的风土人情，这就是住民宿的意义吧。

黄姚古镇上的各姓氏宗祠很多。来之前，以为只有黄氏和姚氏（因为这也是黄姚古镇名字的由来）。事实上，这里比较大的宗祠是郭氏、吴氏。其他还有劳氏、梁氏、林氏、黄氏。倒是未见姚氏宗祠。每个宗祠，都有着自己的家风传承，基本都是教人读书向善。这也是古镇里民风纯朴的原因吧。

古镇的庙也与众不同。都是小土地庙的样子，小小的，往往立于桥头、路边。总有人路过时顺手供一柱香火。镇里香火最旺的，是永乐街上的安乐寺。而最大的寺庙应该就是古戏台旁的宝珠观吧。供着真武帝和太上老君。这样一个观，当年，还提供给了何香凝女士客居。我总觉得，黄姚古镇之所以有魅力，除了她的历史久远，民风纯朴，还因为她在民国期间收留和保护了不少抗日民主人士。这样一方土地和人，是值得尊重的。

华灯初上的黄姚古镇，游客渐少，显露出她原本美好的模样。青石板路在幽黄的街灯下，泛着岁月的流光。永乐街上的商铺依然开着，小贩们向三三俩俩的游人，兜售着豆豉、酿酒、腌菜等当地特产。古镇上的酒吧不多，永乐街上开着两家。因为时间还早，酒吧里并没有顾客。一家名叫“那些年”的酒吧，门前摆着一辆28旧单车，吸引着不少游客打卡拍照。店内，有歌手孤独地唱着民谣揽客。歌手的水平并不高，但夜色下的我，心情正好，店内空无一人的气氛也正好，所以，我成了这家酒吧里的第一位客人。

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在酒吧里听过歌了。也很久没有遇到过只为我一个人唱歌的歌手了。歌手认真地唱着，我静静地听着。这么多年，早已没有了可以倾诉人生苦难的朋友，听歌成了我解压的唯一方式。手机没电了，我也起身离开了依然只有我一个人的酒吧。一杯果汁38元，我付了58元。疫情三年都不容易，我希望以自己小小的善意，感谢这位为我唱歌的歌手。

黄姚古镇是我去过的众多古镇中，不算特别惊艳的古镇，但它岁月静好般的宁静，却治愈了我，给了我很美好的回忆。期待着有一天，还可以回到这里，再见萍水相逢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