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弄醒,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我不敢怠慢。

“在干什么呢?”爸爸的手机,却是妈妈的声音传来,我立马心生不妙。

一向拉家常的电话都是爸爸打的,妈妈偶尔会在旁边嘀咕两句,爸爸也代为传达,只有在一些爸爸不方便说的事时才会让妈妈出马。

“已经睡醒一觉了。”我说,顺便看了眼时间,才10点刚过。

“这么早就睡了?”对于一向习惯熬夜的我,妈妈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吧。

“有点冷,没事做,就睡了。”

“很冷吗?”妈妈问,还能听到爸爸在旁边帮着说就十多度也不是特别冷吧。

其实是很冷,一天之内就从夏天变成了冬天,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就睡了。

但是我不敢说实话:“比广州凉点。”

“有其他人在你旁边吗?”

“没有。”我撒谎。

来前就跟Joe提出过要求,让他交待家里给我单独准备一间房,但是现在的结果看来他压根就没照办,要是被妈妈知道第一次来就跟他睡在一起肯定会说我。

“那晚饭吃了什么?”妈妈开始转换话题,我开始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她这通电话的正题吧。

“西芹炒瘦肉。”我轻描淡写。

妈妈语气却开始严肃起来:“还有呢?”

“烧饼……和玉米番薯粥。”其实白天已经在短信里告诉过爸爸。

我怎么也没想到正因为这个诚实为自己带来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就拿这个招待你,不给你杀个鸡吃?”妈妈有点激动,在她的意识里,招待客人尤其是这么特殊的贵客,应该要以最隆重的形式,而无鸡不成宴,鸡等肉菜是必不可少的。

其实回想下,临近傍晚到达的时候,的确是看到门口有鸡圈,里面也有几只适龄的鸡,可是我总记得Joe说过,他们这里的饮食很不讲究,一个馒头就着咸菜都可以是一顿,不像我们那样大鱼大肉菜式丰富。

这之前,一切都是Joe的描述加我新鲜的想象,我以为仅仅是不比广东的饮食精致而已。

我试图让妈妈息怒:“他们这里没有鸡,饮食也跟我们不一样。”

“跑2000公里去吃番薯粥,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没所谓啊,饮食习惯不同而已,我又不会在这里生活。”

“那么远,又那么冷,将来每年都要回去一两趟的。到时他父母年迈了,你要不要去照顾?”

照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但路途遥远这点,我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过去我下不定决心跟Joe共建未来也是因为距离太凄美。今天来时已经真切体会,下高铁后还要辗转几小时,无论交通有多发达,距离已经在那里了。

妈妈变得有点愤怒:“你以为我对他很满意吗?你以为我很同意吗?”

后来再聊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我只意识到,前一晚电话里他们还开开心心嘱咐我要如何如何的一件事,现在却演变成了这样,一切都因为我的太诚实。

挂了电话没到两分钟又响了起来。

“你明天立马回来,还在那里干什么?”爸爸生气地说完,传来忙音。

我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不知道回去是指离开这里,还是,离开他。

Joe挪过来从后背抱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直反复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虽然我和爸妈说的是粤语,但他应该都听懂了。

1.8米的大床,他紧抱着我卷缩在我这一侧。

厚厚的棉被,开始捂出汗来,终于驱赶走了入睡时的寒气。

可是我的心开始一路凉下去,一句话也不想说,既不想回应他,也不想回转身。

很想打开Q,把这一切跟弟弟们说说,却一直没有行动。

我既没有哭,也没有怪谁,因为连谁错了都不知道,这个电话就像个炸弹一样,把一切瞬间毁了,我只能郁闷,回想了一天的经过,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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