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不再流连美妙的风景,而是述说风土人情的故事,当是记录人生某些第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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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短信风波
第2节 1500公里回家路
第3节 尴尬的午餐
第4节 热情的嫂子
第5节 我要洗澡
第6节 爸妈的心事
第7节 如何去挽回
第8节 唯一的风景
第9节 去二姑家“喝汤”
第10节 爸妈也是要哄的
第11节 给爸妈寄温暖
第12节 弟弟的谆谆教诲
第13节 生病我最大
第14节 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15节 被催婚了
第16节 打道回府
后记 身为女儿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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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弄醒,一把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让我不敢怠慢。
“在干什么呢?”爸爸的手机,却是妈妈的声音传来,我立马心生不妙。
一向拉家常的电话都是爸爸打的,妈妈偶尔会在旁边嘀咕两句,爸爸也代为传达,只有在一些爸爸不方便说的事时才会让妈妈出马。
“已经睡醒一觉了。”我说,顺便看了眼时间,才10点刚过。
“这么早就睡了?”对于一向习惯熬夜的我,妈妈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吧。
“有点冷,没事做,就睡了。”
“很冷吗?”妈妈问,还能听到爸爸在旁边帮着说就十多度也不是特别冷吧。
其实是很冷,一天之内就从夏天变成了冬天,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早就睡了。
但是我不敢说实话:“比广州凉点。”
“有其他人在你旁边吗?”
“没有。”我撒谎。
来前就跟Joe提出过要求,让他交待家里给我单独准备一间房,但是现在的结果看来他压根就没照办,要是被妈妈知道第一次来就跟他睡在一起肯定会说我。
“那晚饭吃了什么?”妈妈开始转换话题,我开始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她这通电话的正题吧。
“西芹炒瘦肉。”我轻描淡写。
妈妈语气却开始严肃起来:“还有呢?”
“烧饼……和玉米番薯粥。”其实白天已经在短信里告诉过爸爸。
我怎么也没想到正因为这个诚实为自己带来了那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
“就拿这个招待你,不给你杀个鸡吃?”妈妈有点激动,在她的意识里,招待客人尤其是这么特殊的贵客,应该要以最隆重的形式,而无鸡不成宴,鸡等肉菜是必不可少的。
其实回想下,临近傍晚到达的时候,的确是看到门口有鸡圈,里面也有几只适龄的鸡,可是我总记得Joe说过,他们这里的饮食很不讲究,一个馒头就着咸菜都可以是一顿,不像我们那样大鱼大肉菜式丰富。
这之前,一切都是Joe的描述加我新鲜的想象,我以为仅仅是不比广东的饮食精致而已。
我试图让妈妈息怒:“他们这里没有鸡,饮食也跟我们不一样。”
“跑2000公里去吃番薯粥,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
“没所谓啊,饮食习惯不同而已,我又不会在这里生活。”
“那么远,又那么冷,将来每年都要回去一两趟的。到时他父母年迈了,你要不要去照顾?”
照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但路途遥远这点,我也找不到理由反驳,过去我下不定决心跟Joe共建未来也是因为距离太凄美。今天来时已经真切体会,下高铁后还要辗转几小时,无论交通有多发达,距离已经在那里了。
妈妈变得有点愤怒:“你以为我对他很满意吗?你以为我很同意吗?”
后来再聊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我只意识到,前一晚电话里他们还开开心心嘱咐我要如何如何的一件事,现在却演变成了这样,一切都因为我的太诚实。
挂了电话没到两分钟又响了起来。
“你明天立马回来,还在那里干什么?”爸爸生气地说完,传来忙音。
我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话,不知道回去是指离开这里,还是,离开他。
Joe挪过来从后背抱着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直反复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虽然我和爸妈说的是粤语,但他应该都听懂了。
1.8米的大床,他紧抱着我卷缩在我这一侧。
厚厚的棉被,开始捂出汗来,终于驱赶走了入睡时的寒气。
可是我的心开始一路凉下去,一句话也不想说,既不想回应他,也不想回转身。
很想打开Q,把这一切跟弟弟们说说,却一直没有行动。
我既没有哭,也没有怪谁,因为连谁错了都不知道,这个电话就像个炸弹一样,把一切瞬间毁了,我只能郁闷,回想了一天的经过,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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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天蒙蒙亮在广州出发时,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凉意,天色发灰,我穿着长袖雪纺连衣裙,套了件牛仔小外套都嫌热。
但随着北上,窗外慢慢变成一片湛蓝,进入湖南后,开始有了秋冬的味儿,掩藏在村庄中的红红蓝蓝瓦顶,让我对这趟北方之旅开始有了新的期待。
“我们那儿的秋天,是黄叶满地,而冬天则是萧条不带一点绿的。”坐在身边正把5D3伸过来窗边抓镜头的Joe曾经无数次描述。
一片片干枯的树往后退去,Joe说那是杨树,这种萧索是我所能想象的对北方的最初印象。
她一定是弥漫着烤红薯的香气和有着长串冰糖葫芦那抹性感的红点缀的,她跟年初看到的湿冷江南截然不同。
我第一次那么认真地观看窗外的风景,就像小时候看孙悟空机一样,明明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张图片却反复的看并且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而让我心情更为大好的是,在中午时分进入湖北时,接到爸爸的电话,我说天气太好了,阳光灿烂,虽然每停一站都看到外面别人棉衣羽绒,可我感觉不到外面的冷,他说家里是阴郁的天,但是我们聊得很开心,人生大事能得到父母准许并分享,真的很幸福。
这种幸福不是体现在爱情本身,而是你这么多年来小心翼翼藏着掖着的事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从此不必再被催婚。
由于各种事情耽搁着,这次出行有点仓促,前一天才决定路线和行程,打算先去Joe家呆几天,然后去开封看看清明上河图,接着去西安拍拍婚纱照,最后回广州。因为北京正风沙得紧,把原先计划北上的路线直接砍掉了。
到了晚上收拾行李时,大弟弟大狼提醒我道:“既然决定日期了就应该正式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她教教你一些细节。”
我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虽然天天跟爸聊Q,但这毕竟是件大事,怎么能不正式通知他们。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记得要客气点,礼貌点。”电话那头爸爸笑着说,妈妈也在旁边附和。
“好的,我给他们每人带套保暖内衣,再给他妈妈带个银镯子,还有一袋腊肠、一些水果零食和两条硬经典。”
因为路途遥远不好背,又因为在网上简单做了下功课,了解到女孩子见家长不需要带太多东西,所以跟Joe商量后就一切从简了。
“你给他侄女一个红包吧,哦不,干脆每人给一个吧。”爸爸说。
在这些礼数上,他们的思想的确有点不够新潮,总认为第一次见面要给红包。
“不是说未婚不用给的吗?也许人家那里没有这样的礼数呢。”我疑惑。
“这个没所谓,就都给个吧,我们做对自己的就行了。”
我只好应承下来。
可是Joe却说,他们那里只有长辈给晚辈的,并且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这样,如果平时无端端的有人给自己钱,还会觉得是不是别人看不起自己而施舍,会不高兴。
于是我的行囊里增加了父母的做人准则和南北不同文化间因差异而存在的冲突,只好跟自己说,且随行随看。
列车进入河南的时候,我犹豫挣扎再三,终于为了将要面对的温度而舍弃了风度,给赤裸的腿穿上了一条打底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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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出列车的时候终于迎来了第一口真正的北风,扫在腿上却无孔可钻,不禁为自己先前的英明叫好。
出站口处阳光刺眼,接车的人开始涌动,我知道即将要面对的人也在这里,只是我们还彼此不认识。
我低着头跟在Joe后面,离他有一两步的距离,我们都穿着牛仔外套,背着一样的红色专业登山包。
在这个人流稀少的站里,也许我们一出现,就早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即将到站口时,路过洗手间,Joe问:“要去吗?”
“不用。”我说。
其实我并不紧张,所以也不打算拖延时间来掩饰。
过了闸机后,Joe跟迎上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壮硕的穿着玫红色羽绒马甲的年轻女人说话,我还来不及反应,突然感觉后面有人扯我的包。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中山装外套的高瘦中老年男人,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制止:“叔叔不用,不是很重的,我背着就行了。”
之所以能一眼确定他的身份,是因为之前Joe给我看过他的照片。
然后Joe介绍中年男人是表哥,年轻女人是自己嫂子,我连忙一一打招呼,但他们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形式。
表哥和嫂子在前面领着我们去停车场,不知何时已经把我和Joe手上的袋子接了过去。
漯河的天空,比一路上的更蓝更纯净,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等一时能想到的词都不足以形容那种内心的开阔。
表哥是司机,把他半新不旧的轿车开得左冲右突,而比他更强大的是,一条烟尘滚滚的正在修的破路,更是让你插翅也难飞。
嫂子坐在副驾驶,一直跟表哥有说有笑,一会鼓捣那震天响的《小苹果》,一会又跟大伙开几句玩笑。
前一晚电话中爸爸的话又在回响:“我接触过河南人,真正的河南话是听不懂的,如果有邻居来看热闹,问的话你不想回答的,就笑笑装作听不懂吧。”
这一刻,我想努力听懂发觉有点徒劳,原来平时听Joe说的河南话似乎跟普通话差别不是很大,是已经被普通话同化了。
当他们轮流了几个“木牛”的时候,我终于猜测到是“没有”的意思。
跟我们同坐后排的叔叔偶尔会跟我聊两句,也不知道我的回答他是否听懂了。
表哥和嫂子一路在寻找有米饭的干净点的餐馆,尽管我一再强调我什么都可以吃,不一定要找米饭,但他们还是坚持要找,直到最后经过一个县城实在因为过了饭点而找不到才改去吃烩面。
我问叔叔,阿姨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他有点茫然,Joe解释说他不知道我说的阿姨是指谁。
饭点后的烩面馆很冷清,几个店员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们,也许是我不像当地人,也许是我的穿着太夏天。
橱窗里全是凉拌菜,看着跟这天气一样冷,但也禁不住想流口水,我还在等他们推让一下我来选个呢,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已经点好了,再一人配了一大碗烩面。
其实我是讨厌一切面食的,记得六七年前刚跟Joe认识不久,有陪他专门去吃过一次烩面,没想到第二次吃已经隔了这么多年。
桌子是四人座,叔叔干脆坐另一张桌,抽完一根烟后才把面端过来和我们一桌吃。
他们都是不善于找话题的人,或者说他们只会找自己熟悉的话题,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除了咀嚼就是吸面的声音。
这是我来河南吃的第一顿饭,原来以为见家长绝对是人生中堪比初恋一样难忘又像数学公式一样严谨的事,没想到Joe去我家是在一个仓促的时间特殊的环境,我来他家亦同样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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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表哥继续在烟尘中表演他的车技,这一路上就没看到过一辆干净的车,全像不做保湿就涂了脂粉的脸,干裂、细纹毕现。
尽管如此,表哥还一边开窗,又摘开了安全带,并且逢车都想超,在泥头车中如鱼得水穿梭自如,畅通的时候却遵纪守法悠哉游哉,任性堪比叛逆少年。
我开始有点烦躁,并不是为他的车,而是为自己的安全。
平时我自己开车都不敢如此大意,现在出远门已经让父母很担心,完整的来也必须安然无恙的回去,这是我的责任。
于是我私下跟Joe提议改天我们离开的时候不要他送了,我们自己坐大巴,Joe说再看看吧,然后交待表哥开慢点稳点,但他依然故我。
傍晚时分,车子驶进一片绿油油的田间路,我终于见到了阿姨,她早已迎在门口,满嘴含笑,在夕阳下露出银光闪闪的假牙。
她也和叔叔一样,终于成功抢走了我的行李,最后我只好空着手跟着他们进家门。
这里房子的风格跟广东乡下的高楼大厦很不同,没有人比层高,也没有人比豪华,这里都是清一色的一层平房,而且房屋格局方方正正,每家每户间隔都差不多,像马赛克整齐地码着。
Joe家的房子是去年新建的平房,虽然格局设计得不够理想甚至不带内置卫生间,但也算是家电齐全,院子两侧还有原来旧的泥砖房子留做厨房和厕所,围墙边上种着瓜豆等植物,葱葱茏茏。
一辆闲置的拖拉机边上拴着一只黄色的土狗,长相温润高大帅气,却对我们吠,被叔叔制止了。
卸下行李后我把给他们准备的保暖内衣分发了,他们都很纯朴,不会表现客套,但脸带笑容的接纳了。
我再给大家拿各种零食吃,简直就是自来熟,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客人。
表哥要走的时候,Joe塞给他一条烟,本来就是专门给他带的,他开始不要,走了两步,又自己回头取。
送他出来的时候,我朝他摆摆手:“谢谢表哥,拜拜。”
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了爷爷的中年大叔表哥,发动车子的时候朝我们笑笑,竟然腼腆起来,使我觉得,他是不是被我调戏了。
我提议去门前田埂里拍照,因为夕阳下那层绿油油已经让我按捺不住,阿姨和嫂子也一起跟了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麦田,麦苗才10来公分高,跟我种给虎子吃的猫草一样娇嫩,Joe无数次说如果把虎子扔进一片麦田里,它肯定吃得欢,可以随便撒野。
我一直小心翼翼的挑没有麦苗的地方下脚,Joe一直笑着说没事的,随便踩,它生命力强着呢,春风吹又生。
可我还是不忍心踩下去,我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它的尖端上跳芭蕾。
发红的夕阳光线混在这片绿里,像一幅泼出来的画,河南的平原正体现在这一片广袤无垠里,因为看不到边际,内心是开阔的,原来我并不像想像中那么排斥北方,记得以前去云南、西昌,总觉得被困在山坳里,好想走出去。
Joe给阿姨和嫂子拍完合照,也叫我加进去,于是三人一起面对着夕阳,以河南的麦田和杨树林为背景,雄纠纠气昂昂地照了一张充满革命情谊味儿的相。
拍完照,嫂子回去骑电单车出来,说要带我去逛镇上,为了避免陌生的尴尬,我很不想去,叫Joe一起,但明显那车坐不下三人,最后我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离镇上街道很近,三四百米的距离,被一条狭小的省道隔开着,大货车来往不绝。
穿过省道后嫂子一路上和熟悉的人打招呼,我突然有种“这个地主真能干”的感觉。
街道很朴素,人也很少,可能是树叶落了,也可能是太久没下雨,到处都积着很厚的尘,车子轧过还尘土飞扬。
街头巷尾都能看到一车车金灿灿的桔子,写着10块8斤,可是气温直接扼杀了想吃的欲望。
嫂子先是在一间手机店门前停了车,我不知道她要干吗,见她停了,就只好先抬脚下来。
她进去跟人嘀咕了几句什么,然后直接给那人钱,我才明白原来是交话费,手机话费还可以这样不记名的交,看来她真的是跟谁都熟啊。
重新出发后,嫂子又在一个卖番薯的路边摊停下来,这里的番薯竟然是论袋卖的,她跟人杀价后15块买了一大袋,比起广州的4块一斤,这真是太便宜了。
最后她拐个弯想去学校接她一年级的女儿,不过已经被叔叔接走了。
一路上我们没几句话,因为语言不通,听不懂的时候我就只有呵呵。但是很奇怪,就这么走了一转,原先那种陌生的距离感一下子缩短了很多。
回到后,陆续有邻居登门,都是年轻的妈妈,抱一个背一个牵一个,有的还是双胞胎。我明明记得Joe说过80后的他都是超生的,罚得很重,为什么她们还能孩子成群呢?
以前听奶奶说,爸爸年轻时去女方家相亲时,也会有很多邻居来看热闹,他干脆也不躲闪,反客为主大大方方地给大家搬椅子坐,最后变得不好意思的竟然是人家了。
原来我向来不怯场的性格是遗传了爸爸的啊。
看她们这么热闹,我也跑回厅里把带来的零食分给大家吃。有时人跟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不需要有共同的语言,也不需要交流,热情与客套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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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气温随之下降,水井抽起来的水接在一个大瓦缸里,晾得冰凉冰凉的,阿姨洗菜做饭的时候我想去打下手却被她赶了出来,她也不需要其他人帮忙,我只好和Joe辅导小侄女做功课。
她已经6岁,是汶川地震那阵子出生的,齐耳的短发,个子很苗条,也长得很漂亮,就是特别怕生,连她的叔叔似乎都不认得,一句话也不跟我们说,做功课更是不用心,犯一些粗心的错误,要我们指正。
比如按字母顺序连线,最后会串成一条海豚,她的邻居同学就画的很细致漂亮,她却不事先想清楚线的走向,拿着笔随便就画,海豚鼻子上该圆润的地方她却来个直角转弯,让我们哭笑不得。
有些填空要填韵母的,她要不是一边翻书就是跑到厅的墙上看贴的图上找,一点记忆也没有,学期才刚开始,她已经把一本书翻到脱线卷页,这真是翻得有多频啊。
嫂子在一旁带着笑容,估计对于小学生的声韵母她也无能为力。
小侄女唯一跟我有共鸣的是,吃我带来的果冻。
为了迎合小朋友,我当时特意挑了些奇形怪状的,辅导完她的功课后,我吃了一条长条型的,再吃一个荔枝型的时候根本咬不开,却见她拿起一个,利索地抄起剪刀咔嚓,然后我们互相看着吃,就像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吃着各自的零食,但又不舍得一口气吃完。
阿姨做了西芹炒肉,装成了两盘,端到大厅的透明茶几上,旁边已经放着一袋烧饼,再盛过来三碗玉米粉番薯粥,碗是金属的,是一般陶瓷饭碗的两倍大。
然后她和叔叔留在厨房吃,无论我们怎么叫都不肯上座一起吃。
我想起小时候家里来的客人太多的时候,爷爷奶奶有时也会不上桌,他们会认为自己牙不好,吃相也不好,干脆就不上座影响大家。
我揣测叔叔阿姨也是这样的心理,我心里深感过意不去,但又叫不来,很无奈。
“我们吃吧。”Joe也无奈地说。
他坐在我旁边,嫂子坐在我们对面。
我端起小一点的那碗粥轻抿一口,很烫,没有什么味道。
“吃这个吧。”Joe抽出一只烧饼给我撕了一小块,“这么多够不?”
“够了够了。”我接过来。
他知道我不喜欢吃面食,因为有时买烧饼也是在他的威逼下我最多就咬一口尝尝。
西芹炒肉有很重的酱油,虽然早听闻他们这里的口味偏重,但没想到是这么咸。
两盘菜三个人竟然没吃完,我就着西芹就把那碗粥喝完了,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
自从意识到吃肉太多对健康不好后,我已经渐渐改变了饮食方式,常常是纯素或放一点点肉,甚至几天连着吃白粥咸菜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饭后大家在大厅看电视的时候,我和Joe呆在房间,他处理着我们的工作,我和弟弟们闲聊。
我们有两个群,一个叫“我们仨”,成员是我们姐弟;另一个叫“后院”,爸爸也参与的。遇到不想让爸爸知道的事或闲聊时,就会启动前者。
然而我始终惦记着一件事,我该如何洗澡。
广东人365天都要洗澡的良好生活习惯到了这里竟然变成了陋习,因为这里没有卫生间,大小便都是在蹲坑里完成。
来之前我曾无数次跟Joe讨论过这个洗澡的问题,他答曰:“北方不同于南方,北方夏季短冬季长。”
“再短也有几个月吧,最热的时候还40度比广州都热呢。”我记得他说过去年夏天都去到40度,今年还干旱了,玉米都减产严重几乎没有收成。
“夏季的时候随便洗洗就行,冬季太冷了也没什么条件洗,有些人会去澡堂。”
“夏季怎么随便法?”我开始好奇。
“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呗。”
“房间内?”记得小时候家里是带天井的房子,晚上妈妈或奶奶洗澡的时候都会把大家赶出门口院子乘凉,然后关上门在天井洗。
“当然不能。”
“那去哪里?你去年回家的时候是怎么洗的。”我更加好奇。
“当时都10月了,不洗。”
“你是说你去年回家连续10天不洗?”我感到简直不可思议。
“嗯。”
“……”
“那你妈妈你嫂子呢?”我又问。
“院子里咯。”
我开始震惊:“你是说,脱光光在院子里洗?你的围墙能锁门吗?那有人路过或串门怎么办?”
“不会有人来的。”Joe信誓旦旦道。
我开始变成质问:“你妈妈和嫂子都是女人,让女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洗澡,你们男人是怎么当的呀?你们住进新房子到现在都一年多了,我认为洗澡就跟每天吃饭睡觉一样迫切重要的事,你哥哥回家的时候也不解决一下这个燃眉之急吗?”
“会解决的,本来是考虑建好房子之后,再另外在外面建洗手间的。”
“可这都过了一年了啊,而且你们新房子才新建的,为什么不在里面做洗手间呢。”
“我不在家,他们的想法不一样,这个我是没办法的,如果我在家就肯定会有。”
这个问题就这样不了了之,讨论次数多了我就变成了命令:若要我去见家长无论如何要解决我的洗澡问题。
然后Joe也开始有点厌烦,但我总像脚底下长了鸡眼一样,记起时就翻出来按按,又痛又忍不住要自我折磨。
直到来亲眼看到前,我还抱一丝希望Joe是耍我玩的,是故意把条件说得这么简陋的。
但摆在面前的现实是如此残酷,我到底要怎样才能洗这个澡。
去洗漱的时候,我把银镯子拿出来,亲自给阿姨空白的手腕上戴上,她还是笑吟吟的样子,什么也不说,或者说了我没听懂,但是写在脸上那种有点不好意思、很喜欢等等的心情我却是读懂了。
洗漱完后我决定湿抹,Joe给我弄了一盆热水,把困扰了这么久的洗澡问题就这么简单化了。
8点刚过,熬不住寒意的困扰,我们就已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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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躺着的人还是紧紧地抱着我,我最终还是没有说半句话给他以安慰。
爸爸的那句话,一直徘徊于我半梦半醒之间,我似乎开始慢慢理解。
从小他们给予我的物质生活非常富足,因为妈妈当时做成衣,我的穿着能把同龄人狠狠甩开几年,甚至现在家里衣柜还有当年未拆吊牌的毛衣。
学校教师饭堂质量好,他们又交比学生饭堂贵很多的伙食费让我加入人数极少的教师饭堂。
用妈妈的话说,一直把我当心肝肺栽培。
从小就被耳提面命,不能嫁外省,因为在他们的认识里,外省太远又太冷,还怕我遇到坏人,被人欺负他们都没法知道。
他们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主要是来自一些道听途说,比如谁谁谁嫁外省被家暴了;某个表姐嫁的外省老公好吃懒做,上门倒贴等等。
爸爸没有兄弟姐妹,我有两个弟弟,我这个女儿的身份在家里也算是掌上明珠。他是那种别人给了两根好吃的腊肠,都要塞给我一根的人。
试想,从小他们都不让我受苦,现在Joe去看他们,也会受到丰盛的菜肴招待,又怎么受得了自己的女儿跑那么远去被人轻待呢?
他们这辈人经历过文革,挨过饿受过苦,番薯这些杂粮在他们的认识里,就是饥荒时候的食物,生活水平提高后,人们已经不吃或很少吃这个了,它就变成了猪的高级粮食。
而妈妈还有另一层担心,她觉得太远了无法弄清对方底细,怕他已有老婆,怕他欺骗我的感情,她甚至要求和我偷偷去他那里暗中打探情况。
她还疑惑,他太瘦是不是吸~毒或身体不健康。
总之,她觉得她的女儿皮肤白皙身材苗条长相也不错,还勤奋乖巧,挑了那么久应该要挑一个最优秀的人,所以她想象中的女婿应该是她能掌握对方背景的,起码要像小弟弟小狼去见家长时一样,受到很多赞美,并且值得向人炫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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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阳光无比灿烂,用Joe的话说,我是很不高兴的起了床。
天空还是继承了昨天的血统,蔚蓝得掺不得半点虚假。嫂子已经把我送给她的那套粉红色保暖内衣洗晾起来了,在瓜藤前这抹颜色异常醒目。
而昨晚爸爸的命令始终在我脑海中回响,叫我回去是离开这里还是离开他,我一直找不到答案,也不管俩弟弟还没起床,便迫不及待的把来龙去脉在我们仨里说了。
阿姨已经把早餐做好盖在茶几上,小侄女已经去上学了。
我舀了勺冰凉的水刷牙洗脸,对于还是夏天的广州温度,突然转成冰凉反而觉得很舒服。
因为洗漱的地方没法放口杯,Joe只好伺候着我,等我刷完牙帮我拿着口杯让我去洗脸。
突然觉得这种待遇也只有第一次来才有吧,如果跟他过一辈子,将来的某天他还会记得这个情节吗?以后每次来他还能像为我吹头发那样数年如一日的坚持下去吗?
小狼回应说:“爸爸的意思应该是叫你回广州吧。他们有他们的饮食习惯也不奇怪,但是有客到,弄些牛肉之类的也是应该的。”
早餐还是玉米番薯粥和昨晚的烧饼,配菜是青椒炒绿豆芽和香菇豆腐焖猪肉,两道菜都同样放了青椒,口味是一如既往的重,我还是一如昨晚的食量。
早餐过后,我跟Joe商量干脆我们去买点菜,为的是拍照给爸妈看,试图去挽回点什么。
却被叔叔叫住了,他让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问起我家里的情况包括父母的高寿等等,还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因路途遥远没法亲自登门,叫我代为传达他对我家人的问候。
我终于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排斥抗拒的人生大事,已经被提上日程了。
我决定挑一些能体现他们热情待我的细节跟弟弟们说说。
比如我们中午1点半才到站,可他们10点就到等了,全程一直在修路,从家到高铁站单程必须要开两三小时,肯定是很早就出发了,后来了解到叔叔是因为紧张得前一晚睡不着,才那么早出发的。
床上的毛毯、被套、被芯以及枕头全是全新的红色,都是给我准备的,因为时间比较仓促,还让阿姨很慌。
小狼说:“差不多了,只是你转达给妈知道的意思没到位,所以她才会觉得人家待你不好,你要解释给她听。”
大狼说:“我觉得准备的菜不是很好,其他都算热情了。他们家可能不清楚广东的饮食习惯也不奇怪,但他可以事先跟家里提醒准备些牛肉羊肉什么的。”
小狼接着说:“这点的确是他做得不够好,提前跟家里说一声,让准备一下,也不至于这样慌乱。”
我总算知道,因为我昨天的轻描淡写,对爸妈是多大的打击。
Joe去我爸妈那里吃饭的时候,妈妈每次都做很多菜,还请亲戚一起吃,他也是十分不解。
但这在我们看来是多么的稀松平常,这充分的说明地域文化差异,的确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楚的。
“我只是觉得因为饮食习惯不同就否定人家,是很不公平的。”我说。
我把上面的内容重复发了一份到后院里,看到爸爸上线了,但很快又下线了,也不见回应。
“你晚上打个电话跟妈聊下吧,跟她说清楚具体情况,昨晚她只是一下子接受不过来而已。我能理解,谁想自己的女儿去别人家受到轻待。”小狼继续说,“你没骗她,但你没说完整,让她误会了。本来她对河南那么远心里就有抵触,加上你昨晚说得不明不白,她肯定转不过弯来接受不了。”
两个弟弟常常在关键时刻像哥哥一样,既成熟又有主见,最主要是有些善意的谎言,彼此还能互相包庇。
我们一边穿过菜地田埂去镇上买菜一边拍照,因为才入冬,树木和草都还绿茵茵的,天空是渐变的蓝,仿佛是被杨树支撑起来的幕布,Joe帮我拍照的时候,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把图片实时传到后院里,大狼一直赞叹说北方的景象真美,全是平原一座山都没有。
小狼开始帮我说话:“之前我也去过山东和河南,那边吃是很随意的,有大饼或面条就能吃饱,不像广东大排场。”
大狼也同声同气:“以前我去宁波出差的时候,去同事家里吃饭,也是没什么肉的,很多外省人吃饭不讲究的,只有过年才会杀猪杀羊,就连浙江都不会大鱼大肉,喜欢肉丝小炒。我觉得关键不是有没有肉、有多贵,主要是有心。”
“他们家都用不锈钢大碗吃饭,听说他爹昨天还特意给我买了小碗。”我说,虽然最终也没看到小碗。
“大老远开车两三小时,再等三四小时,再开两三小时回家,已经算很热情了。像我们这边杀鸡杀鸭待客,可能人家不喜欢吃肉喜欢吃蔬菜也说不定,你喜欢的不一定人家喜欢,主要是仓促了,但做人做事还是差不多的。像哥说的那样,不一定说要有肉有多贵,有心就行了。”小狼继续分析。
大狼说:“有一些小细节可以看得出来是重视了,如果不重视,他嫂子是不会过来接的,他们也不会一大早就过来,或者迟迟过来,迟迟未到,让你们等他们呢。也不会给姐换全新的棉被,还买小碗了。”
“刚才我也去街上看了,没有我们这样的市场,都是在路边摊的,超市里也有一些菜,但没看到活鸡,只有冰箱里有冻鸡。”我说。
小狼说:“那边人少地大,市场是这样的。广东很多县城也是临街一档的,跟我们现在生活的大城市是不一样的,不能拿小地方
镇其实真的很小,就几条简单的街道,我们没走几步就找着了正在买菜的阿姨,她手上提着一点菜和一袋热呼呼的鸡腿,说是专门给我买的,有四五个,说不馋是假的,不过我忍住了,说回家再吃。
这里的肉菜购买都不像我所熟悉的统一集中在市场,而是在一些店门口摆着摊,也许由于北风的原因,菜都有点蔫了,香芹、韭菜、香菇等体格都特别大,尤其是香菇一只就满满一手掌了;肉更有意思,果然如Joe之前所述,把一只猪剖成几大块吊着,肥瘦统一价格,早买早占优势。
我和Joe决定买一条活鱼,清蒸也好红烧也摆。鱼在这里真是稀有动物,一个很脏很小的塑料盆子里打着氧气,这就是卖活鱼的池子。摊主也不会帮你宰杀好,只是直接装进一个黑塑料袋子就递给你,阿姨手快直接抢过去了。
在超市里阿姨指着个倒扣的雪白的坨坨,跟米豆腐有点像,她说是凉粉,要了一块来做凉拌,大冬天的北方,可凉拌却是十分受青睐。
路过一间比较大的批发部的时候,Joe说这就是表哥的事业,因为离得近,家里有事时喊一声,他就会去帮忙,所以我们又进去跟表嫂客套了一番。
这顿午餐除了有例牌的烧饼外,还有大米白粥,是阿姨特意迎合我而做的,配菜除了青椒炒绿豆芽、菠菜及香菇焖豆腐,还有红烧鱼、凉拌牛肉、凉拌粉及鸡腿。
Joe说他妈妈不会做什么菜,你给她一条活鱼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做。
所以我觉得这些已经挺难为她了,而且还是她一个人独自完成的,我每次一进厨房想打下手都被赶出来。
在我们的再三请求下,他们也终于肯上座和我们一起吃,小侄女拿着鸡腿啃得手脸到处是油,我在吃完饭的时候也啃了一个,竟然把自己吃撑了。
表哥突然来了,还说已经吃过饭了,不肯跟我们共进餐。
这是嫂子安排的下午活动,让他带我们去附近的燕山水库玩。
叔叔要接小侄女放学,所以这次是阿姨跟我们一起去。
这个水库在两三年前Joe回家拍的片中看过,茫茫一片,很宏伟的样子,没想到有一天会亲自来看看。
当时照片里的嫂子只有一个背影,感觉比现在略瘦点。
进水库区的时候,表哥认识售票处的人,只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开闸给我们进去了,表哥没有直接走掉,而是停车,下来给他们派烟,跟人打交道真是一门学问啊。
到半路的时候,嫂子嚷着说旁边那片是木瓜林,要去寻找木瓜。之所以是寻找,因为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树杆压根就没有木瓜树的影子,别说木瓜了。
表哥当然是乖乖的停了车,但他并没打算进去,也许是来得次数多了太熟悉了。
我们几个冲了进去,好半天才看到枝头上挂着一个金黄色的像皇帝柑大小的果实,之所以还没被摘掉是因为悬挂得太高,我也才弄明白,原来此木瓜非南方木瓜。
地上倒是掉了很多,嫂子和阿姨眼尖,不但摘到还捡了好多,她们递给我闻,一股香甜的奶油味扑鼻而来,像一杯温柔待化的冰淇淋。
抬起头,阳光下,一片片红黄相间掩映在蔚蓝天幕下,真是美得屏息。
而这个木瓜能看能闻却是不能吃的,据说有什么药用价值,她们捡这个估计也是好玩。
中原没有海,但是眼前的白与不着边际的蓝倒是给这个没有山没有海的地方增加了不少灵气。
Joe说这个水库在他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要建了,这些年才建成。
表哥竟然感叹道:“我小时候来这里放oh(牛)呢。”
阿姨应该也很感慨吧,大半辈子就这样过去了,而它终于可以屹立在这里,装载着一代代人的回忆。
小超市墙上标着这是国家5A风景区,不过它坐落在小地方,几乎没有人气,除了我们之外,只有两三拔游人,由于现在不灌溉,水已经截流,除了被风轻拂的水平面和一些疏于打理却仍开着蔫蔫的花朵的花之外,不再有其他生气。
从水库回来,嫂子说带我去逛街买衣服,她可能是觉得收了我的礼物,要回赠给我,不过被我推辞了。
然后叔叔安排去看望二姑,即表哥的妈妈,这个表哥有个弟弟,在街上做农业批发,离大表哥的批发部挺近,二姑就住在他家。
虽然在跟Joe回家前,他曾无数次说过不用我去见亲戚,但我却知道他的保证毫无说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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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棉花店的时候,发现阿姨已经在里面忙开了。
出发来河南前,爸爸说河南产棉花,让我有机会买张棉被回来。
Joe说他家里就有棉花,每年都会做些新被子,这事就交给他们了。
经一提,叔叔阿姨很上心,还说要成双成对,要给做四张,我说不用那么多,最后叔叔说那最少也要两张,我拗不过,只好同意了。
阿姨动作很利索,这么快就动工了。
第一次看到这么大卷大卷的棉花,在机器中翻飞,灰尘滚滚,跟小时候看到的不同,小时候的是广西的人马上门来家里打的,而且用的是木的工具加手工,棉被两面布满密密麻麻的多彩线作为固定,头两年盖还可以,多几年就变得很硬不服帖了。
现在这里的棉被成品却是带着内套的,中间的菱格固定也是机器完成的,基本不用人工了,但是这样的棉被却比小时候的做法松软,你甚至还可以在这里直接选购外被套,拿回家就可以盖了。
在街上买水果的时候,嫂子还不忘记指着旁边那间服装店说要买给我,我只好一再强调我行李太多了带不动了,她才放弃。
这里的水果真便宜,那么大箱的苹果60块被嫂子杀回50块,而香蕉才3块5,让我们产地还常常卖四五块的情何以堪。
Joe和嫂子一人抬了一箱苹果,准备给一箱大表哥,一箱给二姑。
我有点纳闷,记得他说过苹果是这里最多最常见也不昂贵的水果,那为什么还给他们送这个呢。
“因为二姑就爱吃苹果。”Joe答。
二表哥看到我们来,烧茶一激动竟然把透明的玻璃壶打碎了,他的小女儿跟小侄女一样大,正在地上蹲着哭,二表嫂一进来她马上就跳到她妈妈腿上要抱,明显是个被宠坏的淘气小孩。
这样一看,两个表哥完全是两路人,大表哥大大咧咧毫无城府的样子,大表嫂亦平易近人;二表哥显得有点深沉,二表嫂也打扮时髦,夫妻两人气质倒是相投。
Joe说:“你判断准确,二表哥的确是只有他算计人家,不会有被人家算计的份。”
二姑倒是个慈祥的老年人,对我很亲热,还说我跟嫂子的脸型有点像。
我是个大脸,嫂子的脸也不小,这么看来,的确有个共同点。
农业批发部除了肥料,还有很多蔬菜种子,嫂子说要带两包生菜种子回去种来涮火锅,她说她就爱吃这个,还问我要不要。
想想我们回去即将要收楼,那个入户花园也正好可以种些花,就要了包油麦和一些葱的。
他们说葱种子是不能封严的,必须要透气,所以让我不要绑袋口。
Joe却笑我说:“你会种吗?你会种吗?”
“应该会吧。”我说。
小时候记得奶奶种葱好像是要盖火灰还是稻杆的,不过不会种也不用担心,不是还有网络吗?只要不懒,就没有学不会的东西,我总是这样信誓旦旦。
我们聊天喝了一会茶,二姑招呼我和嫂子去洗手间,因为她说准备去喝汤。
我一听有洗手间不用蹲坑了,就高高兴兴的冲进去,那是一个漂亮的小后花园,但是我还来不及高兴,低头却见花草和菜间满地“黄金甲”,一不小心就会中招,嫂子已经在旁边解决了,二姑追着拿纸巾进来,这是一个露天的开放的超级大洗手间啊,我只好转身寻了个有遮掩却同样脏的小屋子解决。
来二姑家前我们一致达成共识不吃饭的,但是二姑太热情,一定要拉着我们去喝汤,我窃喜,原来他们也会煲汤。
当拐进旁边一间餐馆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她要请我们去餐馆吃饭。
“我们说的喝汤,就是吃晚饭的意思。”Joe解释说。
二姑和嫂子她们一边喝茶一边点菜,我在包厢门口的小花园拍了很多花,认识的只有菊花和月季。蚊子乱嘤嘤地叫了一会,一眨眼工夫天就彻底黑下来了。
显然他们对这家店很熟悉,菜已经点好,我们喝了一会茶就上来了,有牛肉拼盘、炸鸡翅、茄子炒青椒及焖芋头等。
牛肉吃到底都还是牛肉,没有豆芽、青瓜等配菜,二表哥说:“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很实在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掺杂其他东西。”
带来的白酒,因为二表哥有点胃痛,Joe也说不想喝,最终没有喝成。
虽然这里的菜式没有广东的精致,口味也不一样,但是大家都很热情,尤其是二姑是个很健谈的人,完全不把我当外人。
最后上的一盆番茄蛋汤,竟然把所有人都辣到了,瞬间使这顿饭变成了无辣不欢,也应了二姑开头的话,真的是来喝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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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在摸黑中回去的,回到房间过了一会后才突然发现放着两张新的棉被,原来就是我们跟二姑吃饭那会,阿姨已经把棉被做好背回来了,这效率简直让我瞠目结舌。
内套质量不错,缝线也挺好,这么一张重8斤的1.8米的大被子加上内套才不到150块,真的是超值,最主要是自己监工,用的全是崭新的棉花。
我终于抽出了时间来和弟弟们聊天。
“我刚问爸看了后院的信息没,他不回应啊。也不问我几点回,回到哪了,估计是已经消气了吧。”我突然有点气馁,“我还是不想打这个电话了,妈一接肯定又不高兴,不想再惹他们不高兴了。”
“等下还是给他们打个比较好吧,我觉得。”小狼说。
“我不敢。”
大狼说:“爸妈一想到山长水远跑去吃番薯粥,应该还在生气,应该是抓住不放。你应该将具体过程跟他们说说。”
“要不你找个理由比如问妈感冒怎么样了,Q下爸,看他什么反应。”我说。
“爸回应了,”小狼说,“要不我打个给他吧。”
“那你要说什么呢?你要是帮我,他可能会想肯定是我把你收买了。”
“切,那还不说了,继续让妈生闷气?”小狼说。
“那你就说我不敢打吧。这样说,就可以证明我不是不想打,只是不敢打。你打好,你比较会说话。”在措词上面,我性格太冲,的确不如小狼。
“我顺着妈的意思让她消消气就好。”
这时大狼说:“我刚跟爸打完了,没说到姐的事呢,一句都没有,就是平时的拉家常,因为他总问我有什么事啊,我都不敢提姐的事。”
“我也刚打完了,爸倒没什么,有说有笑,我说你不敢打电话时,他就笑了。妈也在一旁,爸一直在打圆场,他说看了后院的信息,也跟妈具体说过了。”小狼说,“我觉得吧,妈就是过不去那个坎,她说女儿就一个,跑2000公里去喝番薯粥,在家都没过过这样的日子呢。所以我觉得你太不会说话了,不能这么老实的。”
“我没想过要骗他们。”
“不是说你要骗他们,而是让他们放心。你即使要说事实,也要铺垫一下因为时间太仓促了才导致这样,估计妈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最后爸让妈来说两句时,她赌气地说:‘无话可说,无话可说’,我看应该就是下不来台吧。”
“那我等明天晚上,再给她梯子下来吧。”
正在这时,爸爸回应我说看到信息了。
我终于有点如释重负,顺手发了个表情。
“表情怎解?”爸爸问。
“‘可怜’。”
“为什么?”
我只好随便应付:“没什么,我随便发的。”
“什么时候回来?”
“过些天吧,还要去开封和西安。”其实这次行程是准备10天的,想去西安古城试自拍婚纱照,但我没敢说实话。
“妈哭了,太远了。”
我彻底凌乱了,我不敢想象妈妈泪流满面的那个画面。
早在6月份Joe第一次去见他们时,妈妈也是说着说着就泪流不止,她一直强调,女儿就一个,养到这么大,很不舍得让嫁那么远,当着我和弟弟和爸爸的面,把好的丑的毫无保留都说给Joe听,她的这番肺腑之言催人泪下,我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同时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Joe也声音颤抖地回应表态,说不会把我带回老家生活,户口和房子已经在广州了,将来孩子和事业也都扎根在那里,根本没有回老家的理由。
这是有女儿的女人都要经历和面对的吧?但我是不是太不孝太自私了让她这么抵触和伤心。
她又一次因为这件事哭了,从我决定跟Joe在一起那一刻,我就已经欠了他们一辈子,这根刺估计一辈子都拔不出来。
“你们不要生气了,昨晚是我表达不好,睡得不清醒只挑简单的说了。今天一天观察他们是很热情的,只是生活习惯就那样,买了条新鲜的鱼他妈也不懂得变着花样做。
“远这个事我也没办法,毕竟以后是生活在广州的,现在你们太介意的可能不是远这件事的本身,而是觉得他们对我不够好,但事实上是我没表达清楚,没想到你们会想这么多。
“他哥哥嫂子在这里生活,二姑一家也在镇上可以照应,我将来过来的机会是很少的,都是生活在广州的。
“让妈不要伤心了,就算近若过得不好又怎样呢?现在我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但目前来看应该是不错的,起码能有条件在广州生活,而且也在你们眼皮底下,主要是他这个人不吸烟不喝酒人也老实,算是靠得住的吧。”
我一口气把这么多说完,爸爸却变成离开状态了。
“让妈先平静一下吧,一时半会是没那么容易转过来的。”小狼说。
“嗯,可能明天就好了。”大狼也说。
小狼继续说:“没事的,到时回来再一起去看看他们吧。”
“你玩开心些吧,早点休息吧!”爸爸终于回应了。
睡觉前,叔叔跟Joe交待,要是我要洗澡,就带去邻居家。
我连忙说不用,我从来很怕打扰别人,已经打算忍几天了,就要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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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河南的第三天,天气不再那么晴朗,太阳已经躲着不敢出来了,一早就零星小雨,终于降灭了飞扬的尘埃。
我感觉有点不得劲,洗漱的时候就有点恶心,可能是前一晚睡觉着凉了。
阿姨今天做的早餐有一种叫做膜的东西,我看到她把面团先分成一份份,然后再擀成很薄的样子,这么复杂熟练的工序,在我看来却是非常头痛的事情,因为在广州我做了好几次饼都很累,砧板小是主因,其次和面技术不熟练,所以成品总是差强人意。
膜很快就做好了,一张张很大很薄,名副其实。虽然每个都不一样大小,但上面还带着零星的焦痕,层层叠叠很好看。
然而后来回归后,Joe却纠正道:“是‘馍’不是‘膜’,你以为是你的面膜啊?”
文化差异闹的笑话也真是令人醉了。
配菜是几乎和昨天相同的,终于发现这里的饮食习惯,虽然分了早午晚餐,但其实食材都差不多的。
我遏制着恶心,勉强吃了早餐,其中有个菜上面还放着昨天剩下的一只鸡腿,最终吃完早餐它都还在上面,肉在这里似乎成了奢侈,喝一碗玉米番薯粥只需要一点点配菜就行了。
Joe和嫂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张棉被入在两个蛇皮袋里,嫂子用针把袋口封起来,Joe又打上了透明胶,这样既结实又防水。准备拿去邮局寄,突然又想到万一要拆封检查就麻烦了。
嫂子把两张棉被放在电单车的前头驻脚处,我坐在后面,Joe骑着自行车,我们就在阴冷带着零星毛毛雨的天气中把棉被送去邮局。
那人跟嫂子似乎认识,免了拆封检查。
地方小就是好,随便个人都是认识的。
过秤后,报出的价是普通邮寄35块一张,特快要80多一张。
虽然心里嘀咕了一下,记得普通包裹就四五毛一斤的,怎么变成这样贵了,但想想这是邮局,也许是多年不接触升价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反正又不急,最终我们选择了普通的。
工作人员让我们把地址抄一遍在袋身上,他把单录进了电脑,却没有马上贴到袋子上去。
回去后才看到群里弟弟昨晚的聊天内容。
“出门在外,天气冷,注意身体,尤其是晚上睡觉注意盖好被子。”小狼叮嘱。
大狼也不失细心:“有没有带热水袋过去?”
“那边还有用炕不?”小狼追问。
大狼代答:“应该没用了,家里都有暖气的。”
“对,现在都用暖气片了。比广东好,北方冬天家里是不冷的,广东是冷到狗都不出屋。”小狼附和。
大狼说:“嗯,冷到脚都发麻,碗都不想洗。”
敢情这两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是在说笑话吗?我已经冷得有点打颤:“没有暖气的。也没拿热水袋来。刚去把被子寄了,冷到流鼻涕,所有费用加起来,一张被子总共不到200块。广州现在还是短袖吗?羡慕。”
“我还是穿着短袖T。”大狼最快回复。
“这几天他妈似乎一整天都在厨房,忙完早餐接着又忙午餐,现在又在剁圆咕噜的青萝卜馅准备包饺子。做妈妈的都一样,几张嘴等着吃饭。”
这时Joe在旁边说:“你妈妈也是一样,没办法。”
我开始觉得越来越恶心,也越来越冷,从头冷到脚,只好把棉被盖在身上坐在床沿。
Joe正在床头柜的电脑上处理一些订单和咨询,几次回过头劝我:“直接躺到床上去吧,你这样坐着不舒服。”
“你妈妈还在做饭呢,我不好意思躺着。”
但看着软绵绵的被子,我最终还是禁不住诱惑,直接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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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突然有个决定,试探道,“我们不去其他地方了,明天直接回去吧。”没想到我这个想法竟然跟Joe一拍即合,他分析道:“我也有这么想过的,现在太冷了,天气又不好,去哪里都没心情玩,这种气温你穿婚纱怕是会感冒。”是啊,有外套又怎么样?天气太残酷,查了下,西安可能会更冷。
开封啊,清明上河啊,就这么跟我擦肩而过了。而西安,古城里的婚纱照也成了不知道哪一站的梦想了。
我在我们仨里公布这一消息:“我可能明天回去,太冷了。”
“回广州?”大狼很惊讶。
“是的,现在躲在被窝里,突然没有兴致往下走了。是你们说广州暖,弄得我想回去。”我继续补充道,“如果明天回去,别跟爸妈说我是因为冷不想去其他地方才回来的,主要是带的厚衣服太少了,缩手缩脚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是因为冷,肯定又会说‘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了。”
“去旅游这个季节不适合啊,要么下雪去要么夏天去。9月份旅游还差不多。”大狼说。
可是9月其实还是很热的,尤其是今年还闰一个月。
“那就回来吧,”小狼说,“北方现在冷到赶狗不出屋,到时你就说是直接给爸妈送棉被回来。广州现在是很暖,19~26度,穿短袖,凉凉的正舒适。”
“棉被已经寄了,那我说回去签协议就行了,有变动。”
“什么协议?收楼吗?”小狼问。
“是的。”我说,突然觉得很心酸,“我让妈不开心很不对,可是都走到这一步了,也有条件共同在广州生活了,难道要放弃吗?要重新找一个人认识,开始了解,放弃现在的事业重新回去打工,重新买车买楼?本来爸妈好不容易接受他了,现在因为他老家生活习惯不同就否定他吗?因为他爸妈在家以后老了我也要来照顾而放弃吗?”
小狼分析说:“主要是跟妈的交流沟通不够,让她有错觉而误会了。应该不是嫌弃,而是大老远跑去觉得人家对你不够好,只能说刚好时机不对,让她误会了,她了解的不够全面。”
“那怎样才能让她相信我们以后会在广州生活呢?其实不管女儿嫁哪里,都是离开家了的,没有父母会嫌近的。”
我继续说:“你和哥以前也说我始终要跟他回外省的,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我看他自己都不想呆在家里呢。他自己也说过,出去太久了,回来都不适应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说他不好,我一直觉得他人品行事都挺好的。我也不是看不起外省,唯一可惜是老家远了点。你要知道,我是可惜,不是嫌弃。”小狼说。
“我是觉得,将来有了自己的家庭,孩子在广州出生、入户、读书,既然我和孩子都不可能回他老家生活,他也没理由回来的,因为一旦离开广州,牵连太多。”我不禁为Joe打包票,因为这也是我们长期争论中他多次表过的态。
“我也觉得如果是因为外省这一原因爸妈不接受那很可惜,可是我也能理解他们的想法,所以很矛盾。”小狼继续分析,“你要知道,你喜欢的和你合拍的不好找,妈也只能顺从,毕竟你都是她的宝贝女儿,不可能强行不答应。她生气难过的不是他家远或者家境怎么样,而是怕他们对你不够好。”
我不免感慨:“我展望未来,觉得真的挺美好的,能有自己爱做的事,又自由,车买了,楼马上就收了,很快爸妈等你收了楼跟你一起生活后,我们大家就等于都生活在一起了。算了,我今晚也不打电话了,反正明天回去了。”
“我这么说吧,爸妈是还没完全接受得了,但心里已经默认了,所以你要是过去看看他们,他们还是会有说有笑的。”
我发自内心道:“生活中他吃是很随意的,也不是个挑剔小气的人,我从来很少去直接评价他,现在想想还挺多优点的。”
“那就行,回来跟爸妈好好聊聊吧。明天如果带的东西多,还是我去接你吧,坐地铁不方便。”
这时大狼才来总结:“他们对姐其实是很用心了,我就觉得云(小狼女友)来我们家也没那待遇呢,至少没专门为她做准备,也没有新被子。而他们光是那么老远去车站接都很有诚意,若没诚意嫂子去干吗?完全不用去,在家该干吗干吗。我觉得不能因为简单的饭菜就否定一切,那晚简单一点也是很正常的,如果一定要找原因就是他没跟家里沟通好。妈生气也非常正常,她认为番薯粥对于广东来说就是解放前的生活。按她的逻辑,就是没粮食了才拿番薯和米凑合着吃,能不生气吗?她想到你以后要天天吃番薯粥,又要照顾老人,又远,转不过弯。其实她是要我们引导说话的,她没什么认定的方向,你说什么她就觉得是什么。不同爸有自己的想法。”
小狼插话:“所以昨晚我打给爸,他都不是很抗拒的态度,只是妈还下不来台。”
“跟妈说了事实之后就要向好的方面说,引导她往好的方向想就好了。”大狼继续教导。
“所以我才说姐太老实了,没跟她解释一下人家多热情,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好菜,吃什么住怎么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怎么样对你。”小狼也不甘认输。
这两个弟弟啊,真是成精了,刹时间升级心理分析师了。
“妈的人情世故只是经历多了才有的,之前我跟姐都讨论过妈的性格,我们说什么,她就觉得是什么,也听爸的,你可以很容易说服她,但是爸有自己的想法,你改变不了,他理性。”大狼话锋一转,“他的性格是不错的,可能不是很熟悉广东的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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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的饺子相信一定很美味,一直就想吃一次现包的,可惜实在吃不下去,因为早餐的东西吐出来了,喉咙里是油腻腻的味道,阿姨做的菜真的是太重油盐了,胃有点受不了。
我就一直躺着,因为除了恶心还有点头痛。其实也走过些地方了,去年还连续20天,从云南到四川到重庆再漂长江到湖北,都未曾水土不服,这次竟然显得这么娇气。
饭后叔叔要安排大家去山里看望大姑,继续由表哥带队。
Joe其实是有点抗拒的,因为他说二姑家离得近要去看望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个大姑太远了,但叔叔一句“你不去看看她,可能下次回来就看不到她了,她身体很不好。”让他不再出声。
其实我知道更主要的原因应该是想带我去给他们见见,可惜我真的很不舒服,加上是去山路,我容易晕车,不知道会被颠簸成什么样。
嫂子劝了我几次,劝不动,Joe又来劝,说大家都在等我了,看我不为所动又不肯去看医生有点不悦。
我感到很抱歉,我也清楚可能涂点药油睡一觉就好了,所以看着他从包包里给我翻出的芬必得也没有吃。
他们走后我睡得一塌糊涂,床头柜上Joe的手机有未读短信隔一会就提示一声我也懒得去查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说话声,一睁开看,看到阿姨把二姑带来看我了,她们坐在床沿说着什么,二姑很关心我,问我怎么了。
我告诉她可能是因为被子太暖太热了,昨晚把手臂伸出来着凉了。
也不知道她们听懂我的话没有,但二姑说的我听懂了个大概,比如问广州离厦门有多远,她谁谁谁在厦门。
最后看我睡得脸红扑扑的,她竟然说:“像个大姑娘一样。”
我在心里笑,难道我不是大姑娘吗?
她们走后,我继续睡到快傍晚5点才起来,噼里啪啦的把胃里吐了个干净,喉咙仍然很多油味,我洗了个冷水脸,然后吃了一个桔子。
在我们仨里说:“今天有点恶心,估计是昨晚睡觉被子太暖,把手臂伸出来着凉了。中午没起来吃东西,他说他妈很慌,以为我吃不惯,买了只烧鸡见我没起来大家都没吃,放进冰箱里了。”
“正叮嘱来着,果然还是是着凉了啊?唉,关于烧鸡,觉得挺什么的,好像他们很自卑老觉得委屈了你。你看找机会跟他们说下吧,我们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富二代,不用这样的。”小狼说。
“那我看下明天再拿出来的话,就说吧。不过他们好像真的是给我买的,因为他们都不怎么吃肉,昨天的四个鸡腿,我吃了一个,侄女吃了两个,今天还剩下一个,大家都没吃。”
才说完开始处理下订单,大家就回来了。我晚饭还是吃不下,Joe说他妈已经完全慌了神,因为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们认为一天不吃饭是大件事。
后来我想到第二天要坐车,就同意了让叔叔去买药,天已经黑下来,我很担心,我叫Joe跟着去,他说不用,他爹熟悉。
结果好久才回来,Joe说这是因为街上那间药店有钱任性,常常不屑赚钱,很早就关门了,他爹是骑着自行车跑了好几条村子才买到的。听得我一下子很想哭,要一个老人在黑漆漆的冬天夜里跑那么远为我这样服务,我觉得我给大家添了太多麻烦,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跟他们表达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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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终于下定决心明天直接回广州,Joe已经把票订好了,下午2点多发车。
当他把这个决定告诉叔叔时,叔叔有点生气,原因是本来他要给我们准备一些芝麻油和花生,但因为我们不直接回广州,他才没去弄,现在却改变主意要直接回,他却来不及准备。
突然觉得叔叔真可爱,父母对子女的心,都是一样的。
“那就带点花生吧,还来得及,这样也能让他们心里平衡点。”我献计说。
所以后来阿姨就在大厅里剥花生,Joe在房间处理订单,我吃了药还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
我要求Joe去帮忙剥,他一会回来说就他妈一个人在剥,嫂子在看电视也没帮忙。
我在后院里说:“爸,我已经买好票明天下午开始回广州了,不用你们继续担心。”
虽然想回去是另有原因,但这种善意的谎言能让他舒心又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他却说:“不去西安了?想去就去啦!”
“不去啦,以后再去吧,等以后夏天再去,不用背这么大的包。”想了想我又补充道,“到时你们来广州住再一起去吧。”
药慢慢开始生效,恶心的感觉终于被压了下去,我起来洗漱,跟阿姨表达歉意因为什么忙也没帮上,还给大家添了麻烦。
“吃了药有没有效果?”叔叔在厅的另一角问。
我连忙表示:“好很多了,没大碍了。”
阿姨还在说一天没吃饭了不行啊,要给我弄东西吃,Joe连忙跟她摆手说还是吃不下。
这一晚,不管我如何软磨硬泡,Joe就是不给我弄热水抹身,用他的话说再折腾更容易受凉。
我睡了一天,精神倒是很好了,到很晚还没睡意,但也不想动,继续躺在床上,看他一件件收拾行李分别装进两个包内,由于包是新买的专业登山的,来前是他研究打包的行李,这几天所有我要的东西都是他给我找的,现在也得由他装回去。
他把那件来不及穿的婚纱先挪出来,放了其他东西,再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这梦想一收起来,更不知实现时要待到何时。
我开始感觉肚子饿。
“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恶心劲一过去,肯定饿,可是现在不知道有什么能吃的。”Joe正把两台电脑装进一个包里,头也不抬地说。
“还有番薯么?”
“应该有。”
“那我有办法,你去烧壶开水,然后把一条番薯剥好放碗里用筷子弄成一节节的,倒点开水去泡泡就热了。”我急中生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Joe照办,很快就端了上来。
“慢,你双手端着弯腰虔诚点递过来,等我拍张照片,某年某月的某天,你曾经这样细心地照顾生病的我,使我受宠若惊,多年后我回头翻看,也会感动如初。”
于是这张照片就把这珍贵的一刻定格。我因为遗传了妈妈的性格,又天生是姐姐,生活中总是照顾人,能被人这样照顾竟然觉得无所适从,原来我再任性好胜也不是做女王的料。
半夜在胃痛中醒来,心生不妙,肯定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了,胃本身不好,空着肚子就吃了药肯定是伤着了。
疼痛是一阵阵的,冷汗直流,身上都湿了,Joe起来了两次找毛巾给我抹,湿冻的毛巾令我差点跳起来。
这次出行竟然忘记备药,除了一盒芬必得以防止来例假时肚子痛,就没有其他了,所以只能忍着继续睡等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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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离开的这一早,竟然大雾罩天,才呆四天就体会了阳光小雨大雾的天气,河南的天气真是多变啊,记得对这种天气的记忆只停留在九年前去黄山时了。
Joe一早出去拍了片回来,从照片中很难相信眼前的这景象跟来时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是同一片天,抬头只能看清屋檐爬的豆和蛛丝网,能见度才几十米,麦田早已经不知去向。
叔叔在送小侄女去上学前对她说:“跟姑姑说再见,不然中午你放学回来她就已经走了。”
不管叔叔怎么教,她最终还是没有跟我说话,也没有跟她叔叔说话,胆小得跟我养的猫一样不敢见陌生人,但她并不躲闪,也会定定的看着你,就是不跟你说话。
Joe在电脑上打开地图,指给叔叔看我们的新房子在哪里,再告诉他离他上次和阿姨去过的Joe租住的地方有多远。
不料他却说:“这是离家更远咯。”
我们的新房子在租住的房子的南边,而且有一定的距离,对回Joe老家来说,的确是更远了点,但对于回老家这1500公里的距离,那点点变化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呀。
不过叔叔的这句话,说得我竟然难受了。这一别,又是隔千里。
他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还间歇的咳嗽,我突然发现多带的另一条烟以备不时之需完全是错误的,一直让Joe劝他不要抽太多,Joe却说都抽一辈子了,这是和人打交道必须的,估计劝也没用。
我只好亲自对叔叔说:“别抽太多烟了,对身体不好呢。”
他点点头,估计也只是敷衍。
早餐我什么菜也没吃,一点油也没敢碰,只喝了一碗玉米粥,那只烧鸡撕开了摆着我也没动过,不过终于逮到机会表达了歉意。
饭后叔叔突然一本正经的又把我叫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着,我有点怯,因为语言不通,怕尴尬。
不过我竟然听懂了,他大概的意思是问我有没有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
当然,他也做了铺垫:本来这是他要上门去提亲的,但是因为路途太远了,不方便。
怎么能问我这么直白的问题呢?这不是该问他儿子的吗?我的脸一下子不自在起来。
我突然记起爸爸的叮嘱,只好装作没听懂。
这时Joe正站在门口,他看我递过去求救的信号,直接就制止了叔叔的发问。
但他还继续说了什么,诸如也不小了该结婚了云云。
我忍不住只好出卖Joe了:“我都认识他六七年了,当时还很小呢。”
“可他从来不说实话。”叔叔说。
这也是我要求他不能说的,因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下不定决心要跟他走到最后,因为我是非常清楚家里对距离的反对,既然不能决定的事,就不要通知家人,两边都一样保密,否则会被没完没了的催促。
Joe也很听话,比如我之前跟他说房子是以你的名义买的,车也是,那显得我什么也没有呀,本来我们的收入是一样的,车我也有份的,但好像我是傍你什么似的,不如说车是我买的吧,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于是这次他就私下跟他们说我买了辆车。
在等待表哥来接的时候,叔叔阿姨一起走进我房间,一人给了我1000块的红包,我推辞,因为这是Joe给他们的生活费,我怎么能拿。
但他们坚持要给我,说这是必须的。我只好表达我收100块就行了,但还没表达出来就被他们挡回了,Joe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收下吧,不然他们会不高兴,我只好拿着,这是我觉得来这三四天最难为情的一件事,简直如坐针毡,我怎么可以收他们的生活费呢?
那天来时只给叔叔阿姨和嫂子带了礼物,Joe的哥哥不在家,所以没有预算,小侄女又太小想给她买衣服又不了解她的身高,所以她只有零食。
跟Joe商量,我给了500块嫂子,让她给小侄女买衣服,嫂子一直不肯接受,我说这不是给你的,是你代我去买而已,两人推了好久最后还是我占了上风。
阿姨塞给我一个木瓜,个子又大颜色又嫩黄,应该是那天里最漂亮的一个了。我闻了一下,香甜奶油味依旧。小小的细节,体现的却是阿姨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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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开车还是那样,一会快一会慢,一会开窗一会又解开安全带,不过可能是我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太难受。
太阳迟迟不肯露脸,于是雾也不肯离开,路边的杨树却飞速往后退去。
嫂子在鼓捣着音响,一会《小苹果》就震天响,像那天来时,在夕阳下欢快的节奏和着车的颠簸声,使人的血液沸腾。
一首曲没有放完,嫂子便切换了《荷塘月色》,唱着唱着就变成了自动播放,在最合时宜的时候跳出了《常回家看看》。
我坐在窗边,看着飞驰而逝的陌生风景,陈红的一字一句似乎都在为此刻的离别渲染气氛。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似乎都在静静地听歌。
直到唱完后我跟Joe说话,他竟然对刚放完的歌浑然不觉,原来一切都是我太敏感了。
路上嫂子一直说要给我买水果零食,我考虑到还是不太开胃,便跟Joe决定带两桶酸菜面当午餐。
叔叔一直坚持要送我们到站门口陪我们等候,考虑到离发车时间还很久,只好强行先让他们回去。
漯河这个曾在Joe口中说了无数次的地方,终于有一天我还是路过了。
太阳已经出来,站内人气非常淡,广场都是空荡荡的。
傍晚时分,湖南境内,光线慢慢暗下来,夕阳悬挂天幕,红黄过渡犹如一枚半熟的红鸭蛋黄。寂静的乡村炊烟不见,华灯未起。
我终于要结束,这场没有按计划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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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后的第一个周末,Joe接完他爹的电话后是这样转达给我的:“我爹说大家都对你很满意,认为你很好,连邻居都称赞。还说你也不挑吃,很懂事很贤惠,第一次去还给大家买了衣服,还给我妈买了镯子。”
“我什么都没做,怎么贤惠啊?都没帮上你妈的忙。”我羞愧难当。
Joe奸笑:“没办法,有些人天生就是给人这种感觉啊。”
他又说:“他们想给你爸妈打电话,被我阻止了,我说语言又不通,打了能说什么啊?我还让他们也不用打给你,让我转达就行了。”
我一直觉得,我的性格比Joe强悍,但通过这次跟他回家,看到他能作主能说不,原来我们真的不能说百分百的了解一个人,不管时间多长。
我和Joe和大狼决定去看望爸妈,小狼因为忙而没有同行。
我们商量好不提前通知,免得爸妈又辛苦弄一桌菜,小狼却在我们出发时通知了爸爸,结果可想而知,他立马就跑去买菜了。
我们去到的时候,妈妈已经在做饭,还炖了一大锅甲鱼鸡汤,他们见到我们来了,的确很开心,对Joe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待。
但是关于他们的生气难过,我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
妈妈在厨房里煎着鱼,红着眼睛对我和大狼说:“你爸爸那天听到说是吃番薯粥都哭了。你们哪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怎么会不难过。”
我默默走出厨房,Joe正在厅里跟爸爸介绍电脑地图上他家的地理位置,爸爸说着蹩脚的普通话,但不妨碍两人讨论的热烈。
他们还讨论郑棉,爸爸说曾经托人买过一张郑州的棉被,盖了四十年,去年才扔掉。
这个铁骨铮铮的男人,很能吃苦也很能忍痛,唯一听说过他流泪,是在十多年前爷爷生病做手术的时候,可是,如今他竟因为我吃得不好而伤心流泪。
父母为女儿流的泪是不是从女儿一出生就开始储了,只是到这一刻才终于释放。
爸爸总要给我们最好的,为了我们不辞劳苦,50岁的时候,我给他搬了台电脑,从没摸过电脑的他,因为有个梦想将来要给我们看管公司,所以竟然学会了五笔,现在又学会了用QQ跟我们打字聊天。
我要给他买东西的时候,前些年他总会说又乱花钱,这两年看我条件好了,会说又要破费。
妈妈还在跟大狼说着话,突然拉着我问:“他哥为什么不回家?”
“在我们去之前,他才刚从家里出去,听说去了济南,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回家。”我对妈妈的疑惑感到奇怪。
“济南也没多远啊。你见过他哥吗?”
“见过啊,多年前他去广州,我就见过了。”我毫不隐瞒。
“家里那个真的是他嫂子?”
我总算有点明白过来妈妈的思想。
“肯定是啊,她都睡她自己那间房。他侄女也说等她爸回来怎么怎么。”
“他侄女叫过他吗?”
“没有。她都不跟我们说话。”
“为什么?”
“胆小怕生呗。”
“我怕那个是他老婆……”
对妈妈的猜测,我总是时常感到无力又无语。
她最近身体有点虚,正炖来滋补的参汤,都端出来,硬要我们分吃了。
爸爸因为接到通知有点晚,没有买到和以前我们来时那么多的菜,不过也正如我愿,因为舅舅阿姨等亲戚就住在旁边,以前每次吃饭都几乎变成了几十人的聚餐,现在终于可以我们自家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吃顿饭。
爸妈依然热情,不但没有因为我去Joe家吃得不好而对他冷淡,相反热情的态度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爸爸有几次都要抢他的碗给他装汤,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狼在后院里说:“你们刚出发,我就接到了邮局的通知,应该是棉被到了。”
“那你有空先去取回来吧,现在还不冷,到时冷了再给爸妈提来。”我说。
之所以当时没有直接寄给爸妈,是担心他们还在生气。其实子女是怎么也无法真正理解父母的心的,再怎么说,我也没有做错,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女儿,不至于生气到连棉被都拒收吧。
想起初三时已为人父多年的班主任关心我们的起居生活而说过的一句话:“子女要想真正理解父母,只有等自己做了父母的时候。”
后来回来后小狼说出了自己的疑惑:“面单上的邮费写着才15块一张,跟你当时说的30块不符啊,那字迹也不是你的。”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一星期了都追踪不到物流信息。这也是为什么当时那个工作人员不直接把单贴上去的原因。我以为小地方的人都很纯朴,看来我又一次高估了某些人的道德情操。
不知道他这样骗了多少入口袋,估计他发梦也想不到,发件人竟然会跑到收件人那里去,还对证了。
Joe打电话给嫂子让她去邮局讨个说法,对方还找诸多理由说什么件到县城的时候丢了,后来才找回的。
我就奇怪了,丢了怎么还能换单,若他真要坚持不认,我们就只好拿最先的原单问他要棉被去了。
不过他也犯不着把事情闹大把工作弄丢了,所以最后扣除了后来他自己抄的那两张面单的钱,就把多余的退回给嫂子了,想想能在那里工作的应该也是有背景的吧,既然讨回了,我们也就这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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