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出列车的时候终于迎来了第一口真正的北风,扫在腿上却无孔可钻,不禁为自己先前的英明叫好。

出站口处阳光刺眼,接车的人开始涌动,我知道即将要面对的人也在这里,只是我们还彼此不认识。

我低着头跟在Joe后面,离他有一两步的距离,我们都穿着牛仔外套,背着一样的红色专业登山包。

在这个人流稀少的站里,也许我们一出现,就早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即将到站口时,路过洗手间,Joe问:“要去吗?”

“不用。”我说。

其实我并不紧张,所以也不打算拖延时间来掩饰。

过了闸机后,Joe跟迎上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壮硕的穿着玫红色羽绒马甲的年轻女人说话,我还来不及反应,突然感觉后面有人扯我的包。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军绿色中山装外套的高瘦中老年男人,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制止:“叔叔不用,不是很重的,我背着就行了。”

之所以能一眼确定他的身份,是因为之前Joe给我看过他的照片。

然后Joe介绍中年男人是表哥,年轻女人是自己嫂子,我连忙一一打招呼,但他们似乎不是很在意这些形式。

表哥和嫂子在前面领着我们去停车场,不知何时已经把我和Joe手上的袋子接了过去。

漯河的天空,比一路上的更蓝更纯净,风和日丽天高云淡秋高气爽晴空万里等一时能想到的词都不足以形容那种内心的开阔。

表哥是司机,把他半新不旧的轿车开得左冲右突,而比他更强大的是,一条烟尘滚滚的正在修的破路,更是让你插翅也难飞。

嫂子坐在副驾驶,一直跟表哥有说有笑,一会鼓捣那震天响的《小苹果》,一会又跟大伙开几句玩笑。

前一晚电话中爸爸的话又在回响:“我接触过河南人,真正的河南话是听不懂的,如果有邻居来看热闹,问的话你不想回答的,就笑笑装作听不懂吧。”

这一刻,我想努力听懂发觉有点徒劳,原来平时听Joe说的河南话似乎跟普通话差别不是很大,是已经被普通话同化了。

当他们轮流了几个“木牛”的时候,我终于猜测到是“没有”的意思。

跟我们同坐后排的叔叔偶尔会跟我聊两句,也不知道我的回答他是否听懂了。

表哥和嫂子一路在寻找有米饭的干净点的餐馆,尽管我一再强调我什么都可以吃,不一定要找米饭,但他们还是坚持要找,直到最后经过一个县城实在因为过了饭点而找不到才改去吃烩面。

我问叔叔,阿姨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吗?他有点茫然,Joe解释说他不知道我说的阿姨是指谁。

饭点后的烩面馆很冷清,几个店员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们,也许是我不像当地人,也许是我的穿着太夏天。

橱窗里全是凉拌菜,看着跟这天气一样冷,但也禁不住想流口水,我还在等他们推让一下我来选个呢,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已经点好了,再一人配了一大碗烩面。

其实我是讨厌一切面食的,记得六七年前刚跟Joe认识不久,有陪他专门去吃过一次烩面,没想到第二次吃已经隔了这么多年。

桌子是四人座,叔叔干脆坐另一张桌,抽完一根烟后才把面端过来和我们一桌吃。

他们都是不善于找话题的人,或者说他们只会找自己熟悉的话题,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除了咀嚼就是吸面的声音。

这是我来河南吃的第一顿饭,原来以为见家长绝对是人生中堪比初恋一样难忘又像数学公式一样严谨的事,没想到Joe去我家是在一个仓促的时间特殊的环境,我来他家亦同样草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