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沉睡,醒来的时候,听见耳边的水声似乎变大了。屋里的大门敞开着,天已亮了,小女儿正在和爸爸守在炉子前面做早饭。
小女儿看了看二层的我,对爸爸咕哝了几句,我猜她在跟爸爸说:能吃的大个子叔叔醒了。
从床榻上坐起来,我有些难为情地冲小女孩做了个鬼脸,把她逗笑了。
今天是个下雨天,门口的小河水位比昨天高了,小孩子们都留在家里,只有那几条自由的水牛,依然在雨中慢条斯理地享受天然的浴场。
应我的邀请,笑阿姨让孩子们穿上自己刚刚做的衣服,来了个准全家福。
笑阿姨邀请我也加入他们的全家福,于是,我本来只是想露个小脸,可一不小心就成了相片里的大脸。。。
村里面大概流行着严肃拍照的传统,每当相机对好焦距的时候,孩子们就赶紧收紧门牙,立正站好。
于是,大光圈的好处就是我可以假装给自己拍大头照,然后把自己的大胖脸虚掉,这样身后孩子们的笑容就悄悄印在了胶卷上,也永远印在了我的回忆里。
再一次背上了背包,原本今天的计划是另一条徒步线路,但由于雨天山路泥泞,笑阿姨建议我不要冒险,她说:不走运的是,今天天公不作美。
我说我已经很走运了,因为我有幸来到这里,并且遇见了你们。
我全额支付了2天的向导费用,并把从北京带来的巧克力糖果和文具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把我送到门口,带着一丝离别的伤感,然而孩子们今天也很开心,因为由于下雨,妈妈可以留在家里,而不需要去镇上“上班”了。
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是邻居家的,她看到我要走了,也抱起自己的小妹妹回家去了
我走在她身后,看到她把妹妹背到大路上,自己却停下来,蹲在了路边,一动不动。
雨还在下着,我问她怎么了?她抬起头,给了我一个浅浅的微笑。乌发散落在她的脸上,黑色的瞳孔在深处闪烁着宝石般的晶莹,稚嫩的小嘴唇弯成了一个瘦瘦的小月牙。
她的美丽却带给我无比深切的忧郁,我想,纵然此刻,我们拥有一种可以无障碍沟通的语言,恐怕我也永远无法读懂她的表情——那无以伦比的美丽背后,蕴藏着彻骨的寒冷;那纯洁无暇的童颜深处,竟刻着沉重的忧伤。
我抬起头,看到昨天傍晚还洒满金色阳光的山坡高处被云雾笼罩,几条瀑布正倾斜而下,其遥远的轰鸣声却完全被身边湍急的小河流水掩盖住了。
雨越下越大,总觉得暴风雨预示着某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将要发生。而我大概是这里唯一热衷于猜想的人,我穿着雨衣从村里穿过,除了打量我的装束,每个人都淡定地做着该做的事情,所有人都清楚,在这里,除了暴风雨,什么都不会发生。
笑阿姨把我送到村口,过了这座桥,就是通往SAPA镇的盘山公路,那些喜欢舒适旅行的人可以直接把车开到这里,从而免受徒步穿越之苦。
富足的观光客常常会有临走前消费的习惯,于是,停车场里集结着一群女孩子,她们冒着雨,追着观光客的车子兜售一些微不足道的纪念品。她们渴望车窗可以摇下来,大腹便便的游客可以施舍几个脏兮兮的铜板,而大多时候车子会呼啸而过,卷起泥巴和雨水,扑向她们已经被雨水打湿的裙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倡导,究竟源自于景区管理、文化保护,或者只是某种强加于人的精英逻辑……我只是看到一双双幼稚的眼睛里充满渴望,从不抱怨现实,却又渴望幸福生活的饥饿心灵。
关于负责任的旅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见地,而施舍、同情心和所谓爱心泛滥,或许是一种值得克制的东西。然而我们负起的责任到底是什么?是为了延缓那些不变而留给自己的后人继续玩味,还是催化变革的因子把世界终将铲平……
我和笑阿姨告别,叫了一辆摩托车,穿过暴风雨肆虐的山顶和瀑布,回到了昨天出发的地点——热闹的SAPA镇。
休整了一个下午,SAPA镇上遍布餐馆、按摩房和小资情调的客栈和酒吧。
我在咖啡馆里度过了整个下午和晚上,用码字的方式把昨天的经历记录下来,然后,寻找下一个目的地。
那些忧伤情绪,会因旅途中更多的未知惊喜而很快烟消云散,只留下那些忧伤故事里的人在这里,继续生存,继续开怀,继续彷徨,继续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