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新西兰最长的冰川,我们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站,去朝圣新西兰的最高峰——库克山,并一睹其滋养的冰川湖——胡克湖(Hooker Lake)的恬静之美。

在毛利文化中,库克山被称为“奥拉基(Aoraki)”。根据毛利人的传说,奥拉基是天父拉基努的儿子。他与兄弟们乘坐独木舟来到这片土地,却不幸撞上了暗礁。当兄弟几人爬上独木舟顶端时,刺骨的南风将他们化作石头,最终变成了南阿尔卑斯山脉的巍峨群峰。

库克山国家公园一共拥有23座海拔超过3000米的险峻山峰,对于渴望在悠闲徒步中饱览群山壮丽风景的游客来说,这里无疑是一个超值的选择。

胡克山谷小径(Hooker Valley Track)作为公园内最受欢迎的步道之一,宛如一条通往自然的秘境之路,将这片区域无与伦比的精华悉数收进眼底。

它蜿蜒于壮阔的胡克山谷(Hooker Valley)之间,途经三座平旋桥,一路与美丽的胡克河(Hooker River)相伴,最终将徒步者引向库克山的脚下。

沿途冰川河流、吊桥飞渡、鸟语花香,每一步都仿佛在书写与大自然的对话,每一眼都是对天地壮美的礼赞。

驾车从塔斯曼山谷前往胡克山谷需要重回80号公路,随着云雾的进一步消散,前方的赛夫顿山(Mount Sefton)开始逐渐崭露头角。

胡克山谷路(Hooker Valley Road)同样属于80号公路的一条岔路,其尽头是白马山露营地(White Horse Hill Campsite),这里也是胡克山谷小径的入口。我们到达的时候是正午时分,此时的停车场早已车满为患,由此可见这条步道的火爆程度。

尽管正值盛夏的午后,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一丝雪山的清冽寒意,库克山的冰雪气息好像穿越了季节的界限,轻轻拂过这片山谷。

站在步道起点环顾四周,眼前的赛夫顿山与山谷中的库克山依旧被薄云缠绕,像两位披着纱巾的隐士,沉默而庄严;另一侧的 塔斯曼 河谷却天清气朗,一马平川,展现出无垠的开阔之势。更远处,普卡基湖若隐若现。

距离停车场不远的山脚下,矗立着几幢格外引人注目的建筑,那便是赫米蒂奇酒店(Hermitage Hotel),这家酒店以其享有库克山景致的酒吧而闻名。酒店所在的库克山村(Mount Cook Village)堪称库 克山 国家公园内的舒适避风港,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都能看到参天耸立的南阿尔卑斯山。此外,游客中心也坐落于村中。

步道全程毫无遮蔽,所以防晒霜与墨镜缺一不可。我因一时大意,未做任何防护,结果仅仅半日,皮肤便被烈日灼伤。真没想到,来南岛的第二天,大自然就给我上了深深的一课。

新西兰气象局的预报果然精准,MetService上说云层会逐渐散去,事实也的确如此。走了还不到十分钟,左侧的赛夫顿山便赫然出现在眼前,阳光开始穿透薄云,洒在雪壁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天气的好转在意料之中,而小径的平坦却令人意外。碎石路两侧是灰白色的冰碛石滩,偶尔有几丛高山植物从石缝中倔强地探出脑袋。

第一座吊桥很快出现在眼前,但在过桥之前,千万别忘了驻足穆勒湖瞭望台(Lake Mueller Lookout)。这里的景色堪称步道的第一个亮点:湖水如镜,倒映着赛夫顿山伟岸的身影;侧耳倾听,山谷里回荡着山与湖的低语。

上桥后,你能明显感受到木板在风中微微晃动,桥下是浑浊的冰川融水,轰鸣声如远古巨兽的喘息。我握紧铁索,忽然想起《指环王》里中土世界的苍凉与壮阔,大概就藏在这片山谷的褶皱里吧。

过了桥,步道顺着穆勒湖畔的冰碛墙向前延伸,你可以一边徒步,一边从不同的角度欣赏穆勒湖与赛夫顿山的变幻风光。

与塔斯曼湖类似,随着冰川的消融,这一带的许多湖泊面积都在不断扩大。镜头拉近,我们能清晰地看到,穆勒冰川(Mueller Glacier)的融水如一道道白练,正源源不断地注入底下的穆勒湖。

乳白色的水流从冰川末端奔涌而出,仿佛赛夫顿山的血脉,将冰雪的寒意与山岩的碎屑一同带入湖中。这一幕,既是自然的馈赠,也是气候变迁的无声见证。

阳光洒在穆勒湖上,湖面泛起一层细腻的银光。冰川融水的奶绿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通透,宛如一块巨大的绿宝石镶嵌在山谷之中。微风拂过,雪山倒影轻轻摇曳,好似在与细碎的波纹共舞。

步道逐渐深入山谷,薄云在头顶流转,阳光时隐时现。第二座吊桥更高,脚下是胡克河的激流,乳白色的河水裹挟着冰川研磨的岩粉,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桥对面,赛夫顿山的雪壁陡然升起,我停下脚步,试图用相机记录这一刻,却总觉得镜头里的山太过沉默,少了风掠过耳畔时的那份悸动。

个人认为,从第二座吊桥到第三座吊桥之间的这段路程,是整条步道的精华所在。一路上,库克山的雄伟身姿与胡克河的潺潺流水始终与你相依相伴,水的存在为这幅壮丽的画卷注入了更多灵动的气息。

河岸两侧的冰碛石滩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圆润,与湍急的水流形成鲜明的对比。偶尔有几块巨石矗立河中,水流在其间分叉、汇聚,发出清脆的哗啦声。

正是在这里,我遇见了大自然的第一份馈赠——库 克山 顶静静悬浮的一抹祥云。它如丝绸般轻盈,仿佛为山峦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头纱,又似天地间悄然降临的温柔祝福,抚慰着每一位驻足凝望的有缘人。

啧啧称奇间,前方的草地上浮现出一条蜿蜒的木栈道,它也是整个行程中唯一一段人工铺设的路径。天光云影与栈道山色的组合本身就很出片,如今又有祥云的入镜,梦幻至极。

第三座吊桥横跨胡克河的最宽处,桥下的水流更加湍急。我站在桥中央,感受着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雪山的寒意与冰川的湿气。

抬头望去,库克山的轮廓已清晰可见,巨大的冰川从山顶缓缓而下,好像一条凝固的河流。

胜利在望,我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步道两旁的冰碛石滩逐渐开阔,远处的山影愈发清晰。此时的库克山犹如一盏巨大的灯塔,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

绕过最后一道山脊,胡克湖蓦然出现在眼前。登上一堵视野极佳的冰碛墙,只见远处的湖岸被水流雕琢成了不规则的几何体,一小队返程的徒步者正沿冰碛墙边缘移动,身影渺小如剪影。

天上的残云减弱了正午阳光的直射,光线变得温柔而迷离,乳白色的湖面因此显得更加温润,仿佛一块被时光打磨过的玉石,静静地躺在山谷的怀抱中。令人有些惆怅的是,我仔细搜寻了一遍湖面,却并未看到冰山的身影。也许,9-10月春暖花开时,才是与冰山邂逅的最佳时节。

我选择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坐下来,伴着美景享用我的三明治午餐。在我的正前方,新西兰的最高峰终于毫无遮挡地耸立在湖对岸。

库克山海拔3724米,它与万里之外的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还有一段渊源。埃德蒙·希拉里爵士(Sir Edmund Hillary)是新西兰历史上最著名的探险家之一,也是人类首次成功登顶珠峰的英雄之一,他曾在这里锻炼自己的登山技能,为征服珠峰做准备。

希拉里爵士的名言“我们征服的不是山,而是自己”深刻诠释了他对登山与人生的理解,他的名字与库克山一起,成为新西兰精神的重要象征。

库克山的脚下是巨大的胡克冰川(Hooker Glacier)。它的表面和边缘覆盖着灰黑色的冰碛石,末端与胡克湖相连。冰层折射出的冷冽蓝光,透露出其中蕴藏的千万年的秘密。

偶尔,冰川会发出低沉的断裂声,那是冰层在缓慢移动的证明,它也时刻提醒着人们,这片冰川并非静止,而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水流倾泻而下的轰鸣。循声望去,对面山上的冰川融水化作一道飞瀑,从陡峭的岩壁间奔腾而下。水流撞击岩石的瞬间,溅起无数细碎的水珠,形成一片朦胧的水雾,与周围的雪山和蓝天构成一幅动静交融的画卷。

起身前往湖边,转头才发现身后的风景同样精彩。这一刻,你会更真切地明白这条步道如此受欢迎的原因。

从湖岸的视角望去,库克山更加美得令人惊叹,尤其是无风之时,湖面如镜,倒映出雪峰的完整轮廓,仿佛天地间有两座库克山遥遥相对。湖水与山峰彼此映衬,彼此成全,让人忘了谁才是这片风景真正的主角。

休憩片刻后,我踏上了回程。本以为只是一段平淡无奇的归途,却未曾想到,竟意外邂逅了上天的第二份馈赠——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

经过赛夫顿山时,一声闷雷般的轰鸣撕裂了山谷的寂静。我下意识地抬头——赛夫顿山的雪坡上,一道白色洪流正从千米高处飞奔而下!雪块、冰屑与岩石在重力裹挟中翻滚,腾起的雪雾像一场暴风雪。脚下的地面微微震颤,仿佛整座山脉在苏醒。我僵立在原地,手指死死扣住相机,却忘了按下快门。

这是生平第一次目睹雪崩。没有电影中的慢镜头,也没有英雄式的逃生剧情,只有最原始的恐惧与震撼。雪流坠入山谷的深渊后,余音仍在岩壁间回荡,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我忽然意识到,人类对“征服自然”的傲慢多么可笑——在雪山面前,我们不过是借道而行的蝼蚁,连目睹它的怒意都全凭运气。

经历了一场荡气回肠的徒步,回到停车场时,心情依旧难以平静。或许山的魅力,就在于它永远以绝对的寂静接纳一切——雪崩的暴烈、徒步者的赞叹、一个中年人的怅惘,甚至千万年来冰川的消长。而我们这些过客,能带走的不过是几帧记忆,几声心跳,以及鞋底沾着的,几粒属于南阿尔卑斯山脉的碎石。

回望走过的胡克山谷小径,它依旧沉默地延伸向雪山深处。我知道,明日朝阳升起时,又会有新的徒步者踏上这条路径。而山,永远在那里。

Tips:

★长度:往返10公里;

★耗时:3-4小时;

★难度:简单;

★起点:白马山露营地/停车场,位于80号公路边上的胡克山谷路尽头;

★亮点:一、梦幻的冰川湖和胡克河;二、巍峨的库克山和赛夫顿山;三、三座平旋桥;

★交通:距瓦纳卡(Wanaka)约2小时30分钟;距库克山村8分钟;

★注意:一、此路线往返路程较长,全程共有2处洗手间,分别位于出发点的白马山露营地和沿途的斯托金溪(Stocking Stream)。二、部分路段可能会崎岖不平或泥泞,徒步过程中记得小心留意。三、如果想在这一地区选择一条更轻松的步道,可以考虑啄羊鹦鹉角步道(Kea Point Tr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