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将尽,那是最平静的日子,我们太久没有出门旅行。
还没感受到热,夏天就要走了,还没来得及说喜欢你,我就要走了。
台北啊,台北。三年之后,我再一次启程来看你。你不同于别人,我离开你的时候,
时间会暂时停摆,世界会暂时变为黑白。
我踩着斑马线穿过你的人山人海,如同在梦中,夜夜按下关于你的回车键。
就这样莫名来到某一个站头,留下短暂等待。你没有来,我不怪你。
在夏天我容易变得沉默,惜字如金。长久的宅在一叠叠从京东寄来的书里。
那些书都有远方和飞鸟的味道。
我每天写很多关于衣服的文案。
所以几乎没买什么新衣服,也没认识新鲜的人,更没有冒出过什么新鲜的念头。
每天走地下室的通道穿过两幢高楼去上班,看车大叔穿着昨天的灰蓝色制服。
远远打量着我拉开铁门,又消失。
一只黑猫明亮着瞳孔,从我们的眼神之间缓慢走来。
这里的夏天和你那里差了很多吧。唯一相同的是,我们又过了同一天。
我与你的世界,或许相隔千山万水,
或许,只差一场亲身抵达。
还差点无法抵达。因为网站寄给我的是黑白复印入台证,而复兴航空的柜台小姐坚持要彩色打印就在3分钟前,这位台湾小姐还指着我夹在通行证里的入台证跟排在我们前面的一家三口说:
真的吗?你们竟然真的不知道要办入台证?
微妙的优越感在三分钟后丧失。
早上7点半的机场,睡意朦胧的我需要一张彩色复印入台证,
就不具体表扬自己的聪明机智了。很多时候人要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只是个凡人,
但在某些时刻也要有自知之明,否认女巫是个凡人。
那是很久以前吧,我已经忘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就是出差新竹后,匆忙的一夜逗留。
思念是根深蒂固的藤蔓,它让我始终无法忘却台北。三年前阴寒寂静的夜,
午夜想去诚品,却走错方向的忠孝东路。
三年了。走了那么久,又来到这里,
到头来人生中最迷茫的时光,也就是再次来到某个城市。
你变了。除了你变了一切都依然没变。101大楼继续躲闪在巨大机翼和所有台北建筑的间隙之间,
一些人唱起了心酸的歌,一些人带走了诺言,
一些人持续苍老,一些人永远美丽。
在网上预定的寒舍酒店地段非常赞,整幢大楼如同馅饼般,陷入信义区的高级百货商圈中心。
它让太久没有疯狂购物的女巫心花怒放,
雅致的前台设在六楼,前厅小姐和门童说话声都柔柔暖暖的,仿佛他们从来不曾对人生失望过
顶层的酒店房间里暗藏着许多高科技设施,洗手间高冷而舒适。
恩,趁行李没到先拍几张吧。此后的五天四晚,这里再也不曾如此空阔整洁。
正是星期天下午2,3点的光景,放下行李,我们一出酒店,就走进了驰名的贵妇百货。
在台北,你随意进一家小餐厅,来头都很大。这家“一风堂”就来自福冈民间。
店里流淌着黑,红,白三种浓郁装饰色彩和淡淡芝麻香气,
不能不点这碗名扬天下的殿堂级拉面啊,如果不是饿极了,
确实可以在面条滑下喉道的刹那感受到某一头特别高贵的猪,
被一位早起的师傅剔骨炖制成一锅温润浑厚的汤,
又被一位特别厨艺的面点师拉制成绵长而矜持的面条。
五只煎饺也长得份外清秀,它的出生就是为演绎什么叫做恰到好处的火候,
多一分就焦了,少一分则不够力道逼出内陷的清香。
菜单头牌还占据着这盘国色天香的香酥牛舌,
恩,张无忌的妈妈总说漂亮姑娘不可信,她是对的。
接着逛到地下二层据说全台北最好吃的一家马卡龙店。
马卡龙那连绵不断的海浪正无情淹没了一个穿白体恤的小男生,
他长久的站在柜台前,胖胖手指隔着玻璃从左摸到右,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做出最后的选择。
女巫选了看上去最美的绿色马卡龙。无论你选择了哪一块,也许另一块才是更美味的吧。
在充满诱惑的柜台面前,我们都是迷途小孩,
当生活中最甜美的那部分被一口吃完,心中都是有限满足,无限惆怅啊。
暂停购物欲望,我们出发去传说中的华山创意园区。
出租车停下的地方,就是人来人往的园区入口,敞开式草地,一点都不矫情。
在门口小广场上,在晴朗的星期天下午,孩子们席地而坐,专心为魔术师一阵阵欢呼。
我有时坐在台阶上拍他们的表情,有时候坐到他们的欢乐里去,
不远处卖冰激凌的司机也跳下来张望这里的风景,
这时候已是夏末秋初了。突然想到你,我想到你。
从一家书店外经过,我在低矮窗台上坐一会看里面的光景,
又推门进去,翻书,闲逛,那些更小的孩子坐在婴儿车里,吃吃笑着。
她们的母亲低声交谈着,然后买本书,大人跟大人说再见,
婴儿和婴儿用她们的语言挥手告别。
过道尽头,一个异国青年用古老的手风琴弹奏出家乡的魂,
地上的画报剪纸写着他曲折而磊落的故事,和他渴望的梦想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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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德里亚说,对城市而言,仅仅看过是不够的,还应当穿越它,
就好像活着是不够的,还应当穿越生活。
当我一次次穿过西门町的街头,穿过红楼的后院,穿过今晚摇滚乐手聚会的河岸留言,
偶有黄昏的雨滴散落,下雨了也不急着跑,反正到处都是雨,
我曾经以为最重要的话,一直说个不停说个不停,
却忘了其实我更喜欢远山的乌云以及,那些乌云边缘镶嵌的金线。
我更喜欢穿越自己,还有穿越你。
慢慢就在西门町附近走偏了,经过一些狭窄的小巷,
干净,规矩,窗户开着,却安静,也没有油烟气味,
房子大都颜色陈旧,彼此紧紧挨着,只留下一辆机车通行的笔直小道。
际遇真很奇妙,就这样莫名来到某一个站头,留下我短暂的等待,
你没有来,我不怪你。据说人一生会遇到3000万的人,也许下一个站台,你就在。
晚饭是个问题,因为不饿,但是又不舍得不吃。
回到酒店斜对面的诚品书店,地下一层有家专卖火焰鲑鱼寿司的小店,原木长台边安排少数几个座位,和菜单上更少数的菜品。
这就是女巫最偏爱的店,也是台北最多类别的店。
小,精致,面目温和的厨师频频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只售卖最简单几样菜式,
只见每片肉桂色的鲑鱼之上,都各自覆盖一点胡椒,松露或盐。弱弱的,绝不抢了主角的那一口鲜美,
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这两个形容词就为这盘鲑鱼寿司而生。
下午大约是父母开着面包车来卸货搭台时,还仰望天空担心是否会下雨,
帅气的小伙子就在晚上欢乐登场。这可能是最大排场的街头卖艺者,不过他可不在乎铁桶里的收入,一辆超可爱缩小迷你停在路边,在等着主人今天的散场,
和它一起合影,女巫顿时感受了一把大人物的视野高度。
夜晚10点半,当所有商场关门,闲逛一天的我们才真正饿了,不是说台北处处都是便利店吗,可寒舍酒店方圆一公里除外,实在是信义区商业中心太贵了吧。
只能在酒店6楼酒廊点了最通俗的可乐和总汇三明治。缺了期待,结果收获满满惊喜,
连我从不吃的一片片洋葱,也被料理得清脆可口,后无来者。
晚安,女巫的台北第一晚。
休假的一天从早上10点懒懒开始。这时候,上班人群已归属不同大楼,城市商业却还未苏醒。
在自由行套餐里有张一日无限量地铁票,穿过一条马路就是地铁站,我们准备从台北火车站出发平溪线。
这是在台北唯一一次搭乘地铁,计程车太方便了,无论你出现在哪里,它也随时就在面前晃悠,而且和杭州差不多价格。
在火车站咨询了一位长得象草间弥生的老太太,她几乎热情到要送我们上火车,并再三询问我们为什么不去淡水玩,因为她正要去淡水。
需要先坐一个小时的区间火车到达叫做瑞芳的小站,在那里再分流去著名的九份或者平溪。这一时间段的游客不少,我们只能自始至终站在陈旧的车厢中间。
火车不急不慢在地下的黑暗中奔跑,一个一个小站短暂停靠,再迎面一波一波的无尽黑暗,旅途中最好的风景是哪一段并无太大意义吧,因为所有的风景迟早会被遗忘,也许只有某一段漫长的黑暗,那些在黑暗中专注倾听铁轨声的当下,才算难忘的时光。
当某一刻,日光哐当一声扑进来时,车厢里的脸顿时亮了,姑娘从恋人的怀里直起腰,眯眼看窗外的田野农庄。女巫的绵羊也站上细窄的窗台,左右张望。
开过一个小站叫做:暖暖。
还记得那首歌吗?还记得那年和你一起唱这首歌的人吗?他真的现在过得更好吗?
小火车摆动的旋律/都可以是真的/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因为我完全信任你
爱一个人希望他过更好/打从心里暖暖的/你比自己更重要
瑞芳,一个台北地图上微不足道的小站。走下几档台阶,是一个选择的过道口,往左的脚印上指向九份的转车,往右,指向平溪。
这时候,你只能做一个不贪心的旅人。
开往平溪的小火车还需要半个小时的等待,站口小吃店生意不错,一碗最普通的冰豆花,老板收钱,唤来老板娘料理,原材料都很厚实诚实的样子,墙上贴着:星期日偷懒一天。
平溪线,一场与《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息息相关的故事,它是青春的同谋,小火车也一改灰暗,卡通可爱。
车厢里几乎一半以上是韩国年轻人。韩国女生尤其喜欢结伴旅行,因为还是学生的缘故,不算长得很韩国的标致,是那种很单纯的快乐。
我们先坐到终点站青桐。这里最特别的风景,就是空落落的铁轨。它伸向我们的来处,也伸向诗和远方。
传说中的煤矿早已没落,短短的青桐老街依旧流淌着浓郁生活气息。
母亲将孩子抱在推车上逗他笑,等来生意了,再放进摇篮,专心做一杯柠檬水。
卖便当的小店依旧只有大锅里热气腾腾的几道菜,电风扇下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转弯角的炸鸡店,看那炸鸡的老人,就知道故事该从很久以前说起。
路上买了一只日本冰棒,去隔壁冰室里坐下来吃,老板娘朝我们笑笑什么都不推荐,专心磨她的红豆沙沿着铁路的小道挂满了许愿竹筒,真好,这路上还有那么多年轻的爱情和愿望。
消磨会时间,又坐上火车往回开一段,我们在平溪下车。
看过那本电影吧,他们就在这里的铁轨上散步,沈佳宜问:你喜欢我吗,柯景腾说,喜欢哦。
可是他们各自表情复杂微妙。男生担心得不到,女生担心得到了会失去。
当他们放上天灯,就只差那么一点缘分,他没有看到她写的那一面:好,我们在一起。
就像两条永远不交错的轨道,爱情就这样渐离渐远。
今天,当我和我亲爱的小伙伴,当我们把最美好的心愿写在天灯上,愿我们永远都能够拥有当下的爱和理解。
雨点突然密集起来,再一次上火车往回开,差不多向晚时光,大家不约而同踏上回程,火车拥挤得象公交车。
快到猫村侯桐,雨停了。一切的安排就像停在车站外面的云,风总是计算着,在恰好的地方停下。
侯桐的小猫啊,你在我心里喵喵叫着,叫了很久了哦。
回程最明智的选择,是我决定浪费一站票,不再从瑞芳老路回去,那里肯定人山人海。
重新买票,略等几分钟,我们坐上了一班从侯桐出发到台北的区间车,宽敞啊,一个人坐两个位置啊。这是谁的智商那么高啊。。。。。。
晚餐就在台北车站二楼的微风商场里解决吧,一家接着一家的餐馆象群山般连绵不绝,就算卖咖喱的,也一排尽情连开四家,一家是日本咖喱,一家泰国咖喱,一家印度咖喱,还有一家,恩,女巫忘了名字。这样的排场,各家都屏劲用心在做咖喱界的细分冠军,台北的顾客真是有口福。
几乎每家都人山人海,香气四溢。选择困难症的最好不要在很饿的时候出现在台北火车站2楼。
女巫的选择是:照烧牛舌馆。起码面对菜单,我们只要再做一次简单的套餐选择。
据说只选用牛舌中最柔软的部分哦,一条硕大的牛舌只能提供3份炭烧牛舌。
不由分说,服务员先端上来一个大大的保温壶,装着热腾腾的和风柴鱼汤。将附送的葱花和黄豆般的小炸物放进汤里,喝第一口,本打算是浅尝一口啊,口腔却顿时产生吸力,喝下好生猛的一大口。
实在太好喝,满嘴都是深海里最鲜美的味道。
配合青翠色蕨菜色拉的芝麻酱生前一定是最上等的芝麻啊,还有和风芥末酱,后味辛辣,却吸引你不停再吃点再吃点。
配角实在是太抢风头,在一碗又一碗的柴鱼汤之后,牛舌也就只是牛舌而已了。
临走,真想买个保温杯,将无限量供应的柴鱼汤打包。
饭后,在餐厅旁边的无印良品买一堆无用的好用之物,大包小包坐车回酒店。
晚风凉爽,酒店的门童仿佛认识我们很久一样,问:今天你们才回来啊。
今天真的挺好的,这个世界值得我们更好的爱。
每天早晨打开房门,门把手上安静挂着当天日报。
每天的早餐简单而丰盛。太多时候我们站在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台前无所是从,是因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需要和索取实在比它给予我们的选择要有限得多啊。
几片肥瘦恰好的上等培根,带着刚出煎锅的烟火气,
几颗花生,香得不像话。
台湾是肉松的发源地吧,果真酥软的入口即化,前味甘甜,后味有一丝咸香。
最后搭配大半碗味道很白粥的白粥。这般准确而新鲜的给予,实在是一种最丰盛的简单。
最后用一杯拿铁和八卦的苹果日报安抚下吃撑了又想上楼再躺一会儿的心情,我们总是在上午十多半左右出门。
这就是女巫最喜欢的度假时光。
如果让我推荐台北必去之地,必须就是松山文创区的诚品,跟酒店对面号称最大的信义诚品完全不同腔调啊。
对,它就叫做诚品生活大厦。所有你能想像到和想像不到的生活样子,它都彻底的美给你看。
有太多生活方式的商铺都跟手工和深度体验感有关,
你可以亲自设计和打制一枚送给爱人的戒指,
你也可以陪孩子一起做夏天露台上的陶土花盆,
或者在一座高冷的玻璃房子里吹制一只属于你的玻璃器皿。。。。。。
我在诚品买了很多东西。难得体会到走进一家家开放式的小小店铺,竟然怎么都迈不出来的感受。因为太痴迷购物这件事,忘记了拍照。
最难忘是一家手工缝制的鞋店,整整一个店铺的复古鞋,貌美如花。试了一双又一双,6,700元人民币的价格,做工和皮质却已经达到了爱不释手的程度。
过道口一家手工缝皮的包袋铺子,手袋完全不起眼,但是眼神里充满着骄傲的售货小姐一只一只背起来给你看,她还打开自己的手机相片,告诉你她最热爱的那几只,曾经穿怎样的衣服,去到哪里,然后斜挎着多么的好看。
等我们真的站在镜子前背上,果真很特别,耐人寻味。于是回来的箱子里又多了两个巨大的手工袋子。对,照片上就是这位售货小姐的背影,没有值得骄傲的事情,谁也很难美好的生活下去吧。让我们用购买向她致敬。
每一层电梯口似乎都有孩童的玩乐现场。所以就是这样,年轻人在这里相遇,恋爱,当他们成家,带着宝宝,还是回到曾经熟悉的地方。
这时爸爸妈妈带着两个小童在小马上拍照,可是穿牛仔背心裤的小孩总是很严肃。大家都在逗著她笑,我们也在旁边做鬼脸逗她笑,结果坐在小马后座本来表现超凡的条纹小孩被我们吸引过来,再也不肯看镜头好好拍照啦。
在地下楼层退税,可惜没有合适的场次可以看电影,偶遇“吴宝春”面包店。我痴迷一切用自己名字命名的品牌,因为创业同时,他也压上了自己的所有。
顾客很多,面包各个都长得太美,我问售货员哪个最著名,她指点了一排长得最朴实的大面包:世界金奖面包。
买下它需要做出一个小小的决定,因为太巨大了。
在商店的时光总是飞快,穿过如海洋般的图书和黑胶唱片,我们去到一家叫做春水堂的餐厅。
店堂很雅致,就长的一幅古代样子,焚香、挂画、插花,屏风,红木餐椅,下午三点左右,店里有空余座位,但也不能擅自落座,需要服务员带领。
菜单有些打勾的菜名,服务员不卑不亢的说,打勾的那是我个人向你推荐的。
在等待的那几分钟,我们迫不及待先吃世界金奖面包,
打开包装,面包立刻散发出龙眼被果木熏香后的淡淡味道,深褐色面包像个练习健身的汉子,用劲扯下了结实的一小片,慢慢咀嚼,味道一层层扑面而来,先是稻田在夏日午后沐浴的淳厚阳光,再是几粒坚果的脆香,最后是玫瑰清甜。所有的表达都是清淡的,似乎你略一疏忽,它就转眼即逝。
吃过后,我很忧伤。回到杭州,每次经过面包店,我都会突然变得有点忧伤。
真的。此刻,我突然那般想念台北。
春水堂的主角登场,台湾最著名的珍珠奶茶,珍珠粉圆小巧玲珑,内心却柔韧,奶茶甘甜而不过份细腻,茶水和珍珠之间相互帮衬的恰到好处,这才是一杯奶茶的最高境界吧。
牛肉面,看上去汤赤葱绿,入口却清香,有一点点清淡辣味,却不夺目,只为了提携面条的滋味吧。牛肉大块大块的平摊着,摆出一幅如果用筷子夹重了就随时要散架的姿态。
台湾啊,台湾。还记得你的“康师傅牛肉面”吗?你欺骗了那么多爱牛肉和爱面条的人,今天的这碗牛肉面之后,我们算两清了挖。
把整个人扑上出租车,我们将太多东西运回酒店,稍微休息后,再次出门。步行穿过两个街口,去逛逛著名的101大楼吧。
正是天桥上带着凉风的夕阳,正是街道上白天快要散场的斑马线。
张爱玲说,我要你知道,这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你,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
总有那么一个人,人潮汹涌中,你一直独自往前走,
注定那个人会逆着人群走到你面前,那时你要认出他的样子。
很多年就这样过去了,我还是无法,认出你的样子吗?
从101的某一个地下出口冒出来,我们在台北唯一等了5分钟的出租车。
穿着制服的保安大叔清瘦精神,他一个劲不好意思说:现在下班,略等几分钟就好。然后殷勤的帮客人拉开车门,道再见。
他转身问我们,从哪里来啊,在台北去了哪里啊?他说你们昨天本来可以从平溪回来再去看九份的夜景的,接着他又说:没去也好,下次来台湾的时候记得要再去哦。
真的很温暖,就是地下出口的一个陌生保安,他表达出那么渴望你在这里玩得愉快的愿望。他帮我们拉开车门,叮嘱司机说要停在永康街的顶泰丰那里,然后挥手微笑道:玩得开心啊。
再见,再见,这个世界所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温暖。
夜晚的永康街游客如潮,街道干净,细窄,却充满烟火气息。也有很多台北年轻人,轻车熟路去到熟悉的铺子,呼朋唤友。
几乎所有的食肆都长得很袖珍,只5, 6张桌椅,只售卖某一种食物,并恭敬的把这种食物的名字书写成招牌。
我们随便进了一家叫做度小月的燥肉饭,几百年的历史随随便便写在进门墙上,那个靠墙坐着一身黑衣黑头巾的妇人就叫做小月吗?她只守着一只沸腾着肉燥的大锅,专注下面,打饭,然后从大锅里舀起一勺咖啡光泽的肉末,一碗碗撒上,周而复始。
这是时光的味道,每个人感受不同,暗哑的店堂里,于是每个人都吃出了自己的饮食滋味。
永康路四周如同毛细血管般蔓延着各条更细的巷子,漂亮的橱窗和迷人灯光总是吸引我们走过去,走进去。
在一家设计师的首饰店,我遇到了真心喜欢的手镯和链子。
最后还在一家卖梅子的小铺,随意用零钱买了一包,回到杭州才记起来吃。
吃到了所有关于季节和梅子树的故事。吃到停不下来,吃到舍不得再吃。
我只是陪伴我的小伙伴,去看看故宫。多年前来的那趟去膜拜过大白菜这些稀世珍宝,太过于珍贵的东西,它在加厚的玻璃之中,在冷光之下,早已缺失了温度。
于是我径直穿过无数双充满渴望的眼睛和人群,坐电梯上四楼,在空空如也的餐厅里找个位置,点了奶茶和甜点。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此刻我端坐的身体之下,是无数价值连城的国宝啊。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坐直了腰,骄傲的开始吃一片甜腻的豆沙糕。
几个小时后,暴雨突降。我用微信谢谢了一个台湾朋友邀请我们去东区吃甜品的约会,坐上大门口随处可见的出租车,准备回到酒店过一个安静午睡的下午。
车子停在路口,在等一个漫长的红灯,外面是渐渐青灰色的天空。
雨水正在激烈的访问台北,夏天仓促退场。
在雨的世界里身陷车中,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雨就像忧伤,均匀的洒在车窗上,大地上,心上。车子不管往哪里开,雨都在。它不慌不忙,不卑不亢。
有没有那么一刻,你会以为这就是你要的永远。
接下来要讲一个关于命运和友情的长篇故事。
在我第一份广告公司工作时候,认识了来自台北的企业家叶先生夫妇。
许多年过去了,我们失散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叶太太来到杭州,拜托各种朋友,甚至上广播和电视台寻找我。
我们于是一次次再相逢。
今晚,是他们带着即将新婚的儿子请我们吃饭。
我是一个内心对交往的实际形式比较寡淡的人,接下来回到杭州,我们还是会跟很多年前一样,很少联系,但我知道,我们再也不会失散在人海了。
因为,你们住在我的心里。是在心里的人啊。
在台北的最后一个夜晚,就算非常饱餐之后,怎么也得去夜市逛逛吧。
忘了叫做什么夜市,也许所有的夜市都长得差不多吧。它们热闹,有时年少轻狂,然后在每个午夜,黯然散场。
也有一些面目安和的中年人,一夜一夜用火喷出琉璃的形状,
或者坚持用新鲜柠檬榨出一瓶瓶黄色的诚实的汁水。
他们孤独而丰盈的生活着,
他们就是台北的样子。
雨又落了下来,匆忙上车,没错,我们将台北的最后一站,留给最心爱的诚品书店。
夜晚11点半,诚品只开了两个楼层,有些冷气的微风,有些书的气味,有些人在走动,有些人坐地板上默默看一页书看很久很久。
一面孤单的墙上贴满了留言,那么多遗留的小故事,它们蜂蛹到我眼前,和我交谈。那些发生在书里和陌生人身上的故事和命运,就这样坦荡荡铺陈在黑夜的书店。
如果有笔,我也多想写下此刻的思念和愿望。
很多年后,你也会来到这面墙壁前吧,看到今晚的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每一次,我的软弱,越想让你知道,我就会装得越坚强。
想到你一直依赖的书本和唱片,你所信赖的审美,你坚持的工作提案,哪怕身边人并不赞同和理解。可这时你恰好来到它身旁,它也正好坚持着你的喜欢。
终于到达了,谢谢了,这生活原来没有错,值得我们坚持,去做自己。
我们在凌晨6点,和台北再见。
这时候城市正在苏醒,而我们正在抽身离去。
离开台北的时候,我们体内好像蓄积了一些脉搏的节奏,一些恒久的温度。
清晨是多平静而美好啊。一些记忆,一些人,一些诺言,就这样植根在了平静的心里。
虽然你终将离开,就像你终将到来。
纪录这篇游记时,电脑里单曲循环着宋冬野的歌:给抱着盒子的姑娘。
这是一首没有歌词的曲子,她是一个来跟你告别的忧伤的姑娘吧。
很久以后,你还会记得吗,你们曾经如此接近过对方,
这么近,又那么远。就像只要短暂飞行1个小时15分钟的台北。
然而你永远不知道,余生是否还会有再见的一天。
还会有当时的温度和欢笑吗?
还会有那些期待永不分离的日子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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