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顺着车窗滑落,像许多颗透明的眼泪,我的脸映射在那些晶莹的液体中,变形的有些难堪。我听到车马喧嚣的声音,在城市的中央,风呼啸而过,裹挟着压抑、咒骂和所有支离破碎的梦想,纷纷扬扬, 向着无人的荒野,逃亡。
又回到我生活的城市,这之间的时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闭上眼之前,我是一个人,睁开眼,身边并没有多了谁,但心口那块地方,却不再觉得空旷和荒凉,那里有很多人的模样,残缺的画面,断章的语言,缝补,勾勒,于是梦醒了,我把故事讲给你听。
准备:冲锋衣、防晒霜、登山鞋、墨镜、唇膏、暖贴、短袖、各种常用药物、
越野车
青旅+酒店
(一)
有人说:“要么读书,要么旅行,灵魂和身体,总有一个要在路上。”可我是贪婪的人,总想带着灵魂去流浪。去过很多的城市,只感受到谄媚和俗气,内心依然彷徨。
朋友说:“去西藏吧,那里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于是便在心里种了一粒信仰的种子,只有在拉萨的阳光下才能破土成长。
15年的春天, 当校园里的迎春花全部绽放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出发吧,向着梦想。
购买装备,规划线路,约好同伴,甚至定了出发的日期,当我沉浸在梦想即将实现的喜悦中时,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自以为无伤大雅的玩笑。进藏前体检时医生告诉我我的膝关节很有可能得了骨坏死,那一天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向外渗着水。在这之前我早已看过死神最凶狠的模样,我以为我已经不会惧怕死亡,那一刻我才明白,有时候我们并非真正的坦然,只是因为我们离灾难还不够近,又或许是我们拥有的还不够多。
我躺在封闭检测室的床上看着医生将检查骨密度的仪器一点一点的推向我,我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在靠近心脏的地方安静的祈祷,我不知道我在向谁祈求,神灵?鬼魂?又或者是某一个人?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强烈的希望能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赐予我平安,哪怕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后来我想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总是会轻易相信任何能带给自己希望的东西,哪怕它再荒诞,再没有根据。
当护士将检查结果拿给我看并告诉我我的腿没有大碍的时候,忍了很久的眼泪就突然决堤,我不知道为此我失去了什么,我只觉得能好好活着真好。
但是因为身体整体免疫力比较低,考虑到可能会由高反引发水肿,医生严肃的否定了我入藏的计划,我的梦想破灭了。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我突然很想逃离,我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订了去云南的车票,我想,即使不能到达,离它近一点也是好的。
15年4月27号是我到达云南的第七天,那一天我在玉龙雪山脚下坐了很久很久,望着山顶上圣洁的冰雪,我告诉自己想要去的地方无论多久总会到达。
转眼便是16年,要毕业了。
有一天我从学校的超市门前经过,一张看似很不起眼的宣传海报却让我驻足良久,只因为海报中间印着两个蓝色的大字——西藏,那个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回到寝室我拿出那张几年前买的中国地图,在我所在的城市和标着拉萨的地方重重的画了两个圈,然后沿着铁路线一点一点描下去,直到两个圈连在一起。我拿起地图,粗略的比划了一下,仅仅二十几厘米,那一刻我觉得那么轻松,原来想去的地方并非天涯与海角的距离,只不过一只脚的长度而已。
于是我又像一年前一样开始做攻略,买装备,约同伴,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去体检,我想有时候未知更能给人安全感,即使真的遭遇些什么,向死而生也没什么不好。
当我们准备好了一切,静等出发的时候,一起同行的小伙伴因为家里出了事,无奈只能退出,两个人的朝圣之旅此时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到底去还是不去?那一天我在操场上跑了很久,天黑了,我坐在操场中央,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我告诉自己去吧,这世上总有很多路是要一个人走的,哪怕只为看一眼纳木错的满天星辰。
于是原定的进藏计划只能作废,我开始重新在网上约伴,写攻略。
有些事似乎只要决定了去做,剩下的一切就都会变得简单,很快我在微博上看到了阳哥发的捡人帖子,惊喜的是,与我的出发日期和时间预算完全符合,于是我便加了阳哥在微博上留的微信号,详细了解了具体日程和司机的一些情况后,没有太多考虑,我正式成了西藏合伙人的一员。(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司机是石头哥和彬哥)
室友对我孤身入藏的行为特别担心,但他们知道我有多想去,临行的前一天娜姐让我把司机的照片和各种证件留给她,还让我在路上的时候全程给她发定位,她说这样就算我被拐卖了,她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去救我。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觉得滑稽,但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
当我把石头哥举着自己的身份证大喊“是不是我,你看是不是我”的视频发给我室友看的时候,娜姐忧虑的说:“这人长得好像人贩子呀。”(后来证明石头哥不是人贩子,而是刚刚越狱在逃的强奸犯,哈哈······开玩笑啦)
(二)
4月17号,我带着并不微薄的行李,在火车开动的前一分钟,踏上了去成都的列车。
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市,遇见陌生的人,听起来似乎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但我只觉得是去见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亲切,温暖,充满期待。在微信群里大家的一言一行都让我深信我们是热爱生活的人,我们是一个无比有爱的团队。
石头哥机智幽默,偶尔一口水煮肉片味的四川话让我们不知所云,他常说:“你们放心,哥一定带着你们吃好,玩好,多拍美照”,后来真的就超级放心了;阳哥热心真诚,从一开始的捡人组队,到后来帮整个团队设计制作队服,事事上心,从不抱怨;史哥慷慨率真,喜欢骑行,城墙根下剃头的照片一出我就知道是条随性的汉子;小半头像搞怪,声音甜美,我想是个十足的软妹吧,正好可以收来做女票,哈哈哈。。。。。。;兰姐善良细心,早早到达成都为我们预订青旅,环境和价格都替我们想得周到;浪浪一直说要拍大片,我知道喜欢摄影的人都是热爱生活,心思细腻的孩子。(话说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会遇见彬哥、何大哥、玲姐和波波姐这几个可爱的人呢)
十八号下午火车抵达成都,按照早已查好的公交线路,我顺利到达锦里锦缘客栈,打了兰姐之前留在群里的老板娘的电话,很快美女姐姐便骑着小电驴来接我,一路上她很热心的帮我载着行李,还给我介绍成都好玩的景点和有名的小吃,我仅有的一丝迟疑和顾虑烟消云散,走出来,才会发现世界那么美好。
我领着行李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因为之前听老板娘说阳哥他们还在休息,我怕会不小心吵到他们。我刚放下旅行箱,史哥便翻身起来,从被窝里探出头问我:“你是墨?”
“嗯”我一边回她一边看着她的寸头,“果然是个汉子。”我暗自庆幸,我想我们都不是矫揉造作的人,这样行走在318该会是多有趣。
没过多久阳哥和小半都醒了,因为兰姐还没回来,我们便一起讨论晚上去哪里浪,作为半个陕西人,听着阳哥和小半有如佟湘玉附体般的陕西腔,特别亲切,那感觉不是远行,而是回家。
在成都的两天时间内,我们去了锦里、宽窄巷子、人民公园和都江堰,领略了蜀地特有的建筑、美食、历史和文化,也感受了成都人闲适自在、浪漫洒脱的生活方式。那天下午,我们久久的伫立在人民公园的林荫道上,看一个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伴着音乐热情洋溢的舞蹈,他们并不去注视谁的目光,也不在乎路人的评说,沉浸在自我欢愉的世界里,宠辱不惊,云淡风轻,那份看尽繁华与沧桑的从容是我们怎么努力也演不出的表情。
十九号下午,石头哥、彬哥、浪浪和玲姐也顺利到达了客栈,进藏小分队成功聚齐(因为何大哥住在成都,便决定二十号一早赶过来,随我们出发),晚上我们在客栈分吃着史哥带的牛肉和兰姐特地从陕西带过来的干酪,美好而温馨。后来石头哥分发了阳哥提前定制好的队服,看着胸前的那一句:拉萨我们来了,那一刻我觉得和一群有同样梦想的人站在一起,向着既定的方向出发是最幸福的事情。
Day1: 一路向西 聆听自然的呓语
4月20号早上八点,成都的天空刚刚放亮,我们收拾好行装,十个人分坐两辆车,正式踏上了进藏之路。
刚上车,看到副驾上坐着一个穿红色冲锋衣的老头儿,五十来岁的样子,他斜着身,我绕过椅背看到他并不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窄边近视眼镜,安安静静的,俨然一个饱读诗书的学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何大哥,尽管之前已经听石头哥说何大哥是热爱生活,特别有趣的人,我也从心底里佩服他出发的勇气,但眼前的这个人温顺的模样还是让我在心里犯嘀咕:“隔着这么多条代沟,一路同行那得多尴尬,毕竟宝宝是个脑洞太大,偶尔犯二的文艺青年啊”可是后来一路的经历让我终于相信了一句话——人是不可以貌相滴。。。。。。
想到我们要一起度过长达二十天的旅程,为了营造和谐的氛围,我主动跟何大哥打招呼,本以为他会表情木讷的问一句答一句,没成想还挺健谈,人生哲学、诗词歌赋、佛教理论、野史段子样样都行,很快就和我们打成一片,并成了我们心中当之无愧的大哥。
一路在蜀地的青山绿水中穿行,车子很快便出了成都市区。过了雅安和康定,地势逐渐变得高起来,我们既兴奋又紧张,兴奋的是终于入了高原,真真切切的走在了进藏的路上,但同时又担心会有小伙伴出现高反,被迫离队。下午四点左右,车子驶上了有“康巴第一山”之称的折多山(海拔4298米),也是我们入藏之路上的第一座高山,山顶上白雪皑皑,升起了很浓的雾,如仙境般神秘,我们全部兴奋的冲下车拍照,石头哥和彬哥仔细的观察着每个人的反应,还叮嘱我们不要奔跑和剧烈运动。拍完照回到车上感觉整个人都被冻傻了,但那份刺激和欣喜真的一辈子都会记得。
下山的时候,彬哥很开心的说我们都没有高反,这预示着我们同行的所有人会一起去拉萨,相聚在我们渴望到达的地方。
下了山,一路的风马旗,一路的玛尼堆,我们向着第一天的终点站——新都桥进发。
高原上太阳落得很迟,晚上八点她还像一个等待游子回家的慈祥母亲,温柔的坐在地平线上,我们便在夕阳温暖的余光里抵达了目的地。吃过晚饭,我们在一家名叫“枫林晚”的客栈里住下,那晚貌似本宝宝还因为这个有趣的客栈名讲了一个黄段子呢,(哈哈哈,不能说,太污了)。
史哥和何大哥在客厅里唱了很久的歌,小半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早早就睡了。我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半夜起来靠在床头上,掀开窗帘,看着漫天如织的星辰,世界安静的像个熟睡的婴儿,隔壁草场上偶尔传来几声牛羊的叫声,却丝毫不会觉得被打扰,多想时间就在那一刻静止,安稳到天荒地老。
Day3:坚持 没有到不了的远方
第二天晚上,可能是身体还处于适应状态,我仍然一夜无眠,但是因为要去有“中国香格里拉之魂”和“水蓝色星球上的最后一片净土”之称的亚丁风景区,我们便早早的起了床。小半因为持续的身体不适只能留在客栈休息,八点钟刚过,我们便向着亚丁出发了。
旅游大巴在蜿蜒盘旋的山路上小心翼翼的行驶,一点一点的靠近天空,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一座洁白无瑕、俊秀雄奇的雪山忽地出现在我们眼前,仿佛是仙人的手指轻轻的一点,便把它送到了这里,山顶上圣洁的白雪在阳光下泛着点点蓝色的光芒,如一颗颗璀璨闪耀的蓝色宝石,一个热心的藏族大哥告诉我们那便是海拔6032米的仙乃日神山。
下了大巴,很多揽客的人拉我们去坐旅游观光车,但我们一致决定挑战极限,在海拔5000米朝上的高原上徒步十七公里,去看那颇负盛名的碧蓝通透的牛奶海。十点整,我们的徒步之旅开始了。起初,神圣的雪山、辽阔的草甸、低头啃食野草的牦牛和树干上翘着尾巴的松鼠都让我们觉得新奇,一路走走拍拍,尽管偶尔也会因为海拔的升高而气喘胸闷,但更多的还是觉得享受。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我们停下来吃了午饭,稍作修整,玲姐因为体力不支,在藏族大哥的带领下去坐观光车,剩下的小伙伴继续赶路。当我们重新走在路上的时候,不断有从山上下来的游客告诉我们时间来不及了,并劝我们往回走,因为下午六点下山的旅游大巴便要停运,而从我们的位置去牛奶海往返至少需要六个小时,我拿出手机看了看,下午13:23分,史哥和阳哥说:“走吧,不去看一眼,回去吹牛逼都觉得心虚。”没有过多的犹豫,我们决定加快脚步,继续前进。
海拔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难走,我们的体力消耗的很快,为了减轻大家的负荷,只要发现有人体力不支,何大哥便把我们的背包要过去背在背上,为了让大家安心,他一直笑着说“放心,何大哥是练家子,这点重量不算什么。”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们走到了最难走的路段,脚下几乎找不到路,我们只能踩着山上凸出的石头往上爬,山顶上融化的雪水不停的流下来,浸湿了我们的鞋子,更不幸的是中午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冰雹,很多知难而退的游客好心劝我们:“回去吧,这要是下雪被困在山上,可是会出人命的。”那一刻我们也迟疑了,究竟要不要继续走,走了那么久最后放弃实在觉得不甘心,可是继续走,万一大雪封山,天黑之前回不去,也许这条命就要留在这里了。
“墨,要不要继续走?”何大哥问我
“你说呢?”我回他。
“只要你走,我就陪你。”他说,昨天我们已经约好了要一起走完全程。
“走,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哪来那么多必然。”我回头看了看身后走过的路,继续向前。何大哥就一直默默的走在我后面,他说这样即使我滑下来了,他也可以挡住我,那一瞬间,眼眶温热,感觉像父亲在身后一样踏实。
由于身体状况不同,我们的团队最终还是散开了,阳哥、史哥、浪浪和兰姐被落在了后面,我和何大哥边走边等,最后实在看不见了,我们想或许他们决定放弃了吧。
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不停的有下山的游客为我们竖起大拇指,还有人微笑着跟我们说加油,简单的两个字却给予我们足以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勇气。翻过山顶,路途变得平坦了许多,我们加快了脚步,向着那传说中如蓝色丝绸般圣洁的海子奔跑。
山上的冰雹渐渐的下得小了,我兴奋的向前小跑着,突然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住了:一汪碧蓝色的通透的液体静静的卧在山坳里,仿佛一位杏眼微闭的动人仙子,远处央迈勇神山的丽影沐浴在其中,在她的怀抱里上演着两种如同双生却各有风情的秀致。我站在远处只觉绿意沁人,走近才发现它清澈得如同虚幻,一时无话,恍若隔世。
生怕打扰她的清净,我和何大哥在湖边拍了几张照片便决定往回走,我们刚走出没几步,何大哥惊喜的问我:“墨,你快看,那是不是浪浪?”我顺着何大哥的手指望过去,没错,是浪浪,紧接着,阳哥、史哥、兰姐他们都上来了。他们走近时我才看到史哥和兰姐因为缺氧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紫色,但他们都没有放弃。
“我们这个团队每个人都是英雄,不抛弃,不放弃。”何大哥欣慰的说。
往回走的时候天空放晴了,大家的状态都很好,我们将包里剩下的所有吃食都送给了修路的藏民,他们很亲切的跟我们说“扎西得嘞”,那一刻心里暖暖的。
一路小跑,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但我们还是幸运的赶上了师傅们下班的大巴车。到了山脚下,很多藏族司机热情的冲着我们喊:“卓玛,卓玛,扎西在这里。”还问我们有没有高反,我们很骄傲的说没有,后来听彬哥说原来藏语的“卓玛”就是美女的意思,哈哈,藏民朋友也是挺幽默的呀。
可能是体力消耗太大,坐在回客栈的车上,我便开始发烧,头也疼的厉害,何大哥一直安慰我说没事,一路上他都坐得笔直,让我把头靠在他肩上休息。刚到客栈,彬哥便和石头哥给我找了退烧药和补充体力的葡萄糖,彬哥一直说:“可不能让我们的宝宝感冒了,她可是我们的开心果呀。”
临睡的时候身体好了很多,我拿出手机在备忘录里写了两句话:
一路同行的可爱的人,谢谢你们给的感动,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了,在路上接受被爱,也学会爱别人吧。
永远不要给自己预设任何结局,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没有到不了的远方。
Day4——Day5 在路上捡拾故事
接连几天的失眠,加上在亚丁一天的折腾,在理塘的那晚我一夜安睡到天亮,醒来时其他的小伙伴早已收拾妥当,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等我。我收拾好东西下楼,退房的时候,客栈的姐姐很热情的塞了一把花生给我,她说她知道我昨晚身体状况不好,让我带在路上吃。
离开了理塘,车子疾驰在路上,路两边的雪山下都是大片的草场,牦牛悠闲的啃食着枯草,偶尔也会有一两只傲娇的走到公路上挡住过往的车子,然后等司机说些夸奖或是讨好的话,再不紧不慢的离去。山羊在半山腰上奔跑着,看到路两边磕长头朝圣的信徒,它们也会咩咩的叫几声,以示赞叹和敬仰。
海拔渐渐的升高,路两边的山上积雪越来越多,临近中午的时候,车子驶入了海子山,那是一片茫茫的雪域,银链如花,寒钩钓雪,清冷的空气里盈荡着一丝跳脱出凛冽的温暖,我们都回到了最初的童真,仿佛一个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陶醉在那绕指的柔波里。我们在雪域中尽情的奔跑,跳跃,不去管世事变换,沧海桑田。
依依不舍的告别了海子山,在金沙江大桥边我们看到了高高矗立的蓝色的西藏界碑,这表示我们正式离开了四川,踩在了西藏的土地上,那方圣土,我们终于来了,一路疾行,天黑之前我们安全抵达芒康。
第五天早上从芒康出发时,山里起了很大的雾,彬哥将车开的很慢。在山路上我们遇见了一个七八岁的藏族小朋友领着约莫三四岁的弟弟赶着牦牛群上山,他没有戴帽子,雾打湿了他的头发,温顺的贴在黝黑的额头上。很多过路的人摇下车窗送东西给他们,我和兰姐也将早餐打包的包子递给他,他一边用手背擦流的很长的鼻涕一边腼腆的跟我们说谢谢,然后把包子分给他的弟弟。车子渐行渐远,我看着他矮小的身躯在浓雾中一点点消失不见。关上车窗,车子里很安静,我想或许我们都在心里细细的咀嚼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感动、震惊、难过......
过了海拔4376米的拉乌山,看到很多藏民围着一辆停在路边卖菜的车子,彬哥说西藏的很多地方交通都不发达,自然条件又有限,不能种植蔬菜,藏民们要隔很多天才能从沿路售卖的菜贩子那里买到一点新鲜的蔬菜。曾经我以为我们早已告别了物资缺乏的时代,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在过着我们难以想象的生活。
过澜沧江大桥和澜沧江大峡谷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六次塌方,山上的石块不停的滚落下来掉在防护的铁网里,细沙和碎石从路旁修筑的疏通石壕里簌簌的流下来,在路面上汇成坟冢大小的沙堆。我们有些害怕,紧紧的贴着椅背,彬哥双手紧抓着方向盘,却故作轻松的安慰我们:“放心,彬哥是老司机了,这点困难不怕的噻。”
眼看着车子马上就要驶出那段最危险的路了,我们都稍稍松了一口气,兰姐突然惊叫了一声,我们闻声向窗外望去,一辆面目全非的黑色轿车安静的躺在山崖下,在我们左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块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杵在被砸弯了的钢筋护栏上,我们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车子开到了安全路段,我们都觉得幸运,但更多的是难过,觉得生命那么脆弱,我想起了在亚丁那天浪浪说的话,他说当人陷入绝境的时候,功名利禄都是奢侈,你想要的不过是一张足以容身的暖床和一块能够充饥的薄饼,仅此而已。
人生短暂,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下午去邦达镇的路上,我们翻越了海拔5008米的东达山,在山顶上拍照的时候,一位骑行的驴友善意的提醒我们不要踩到路边的经幡。
“那上面有很多人的信仰和梦想”他看着我真诚的说。
简短的交流中我了解到原来他们一路从成都出发,要骑行去拉萨。那一刻站在他们身边,我感受到自己的浅薄和平凡。他们在最好的年纪,坦然放下生活中所有的牵绊,带着微薄的行李和对生活赤诚的热爱,只为那在外人看来有些可笑的信仰,这一切需要多大的勇气。尽管我们互祝珍重后便匆匆分别,但他们不羁的生活态度和对梦想近乎偏执的追逐将会永远激励着我,此时我知道他们已经平安到达拉萨,也即将向平凡的生活回归,勇敢的人,愿你们一生平安精彩。
第五天在路上经历了太多的意外,晚上我们平安抵达了邦达镇,那是一个很普通的藏区小镇,荒凉、落后。刚下车便有很多藏民围着车子向我们兜售珠串和牛角梳等小玩意儿,见我们无意购买,便提出和我们交换物件。太阳镜、充电宝甚至是暖脚贴在他们看来都是很珍贵的东西,后来磐石营客栈的老板辉哥告诉我们因为藏区物资缺乏,很多藏民都会跟沿途的游客换东西。
到达客栈不久,外面就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我们整理好床铺,出来坐在客厅里,见到了很多来自天南海北的驴友。有人说每一个走在318路上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那么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听听故事
(一)没那么矫情 只是想做个对自己诚实的人
他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仰起头望着挂在客厅中央那盏有些年头的灯,慢慢的吐出些氤氲的烟圈,瘦削的脸上浮着满足的笑,香烟在他的指尖忽明忽暗。
“把火弄大点,这地方一下雪就贼冷。”他指着坐在火盆旁的一个男孩子说。
“大哥,您东北的吧。”我笑着问他。
“姑娘,你也东北的?”他低下头,看着我,黝黑的额头上盘着些清晰的横纹,两颊可能因为长时间的暴晒有些泛红,潦草的胡子上落着几粒烟灰。
“西北的”我回他。
“大哥您快五十了吧。”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盯着他。
“像您这个年龄的人走318可不简单,您定是有故事的人,给大家伙讲讲呗。”有人提议到,“讲讲呗,讲讲”很多人都跟着附和。
他笑着将身子往前挪了挪,看了大家一眼说:“其实我不懂什么情怀,也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些精彩离奇的故事,三十岁那年我对自己说等我五十岁了就骑车去拉萨,今年我五十岁了,所以我就上路了,就这么简单。”
他看着我们有些失望的表情补充道:“人生没那么多按部就班,也没有那么多的惊天动地,不要强求给所有的事情都附加深刻的意义,这一路我遇见了很多人,也看过了很多风景,这就够了,至于最终去哪里已经不那么重要。”
说完他又退回靠在沙发里,我想他说的真的吧,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多矫情和文艺的理由,他只是在做一个对自己诚实的人,兑现了二十年前许给自己的诺言而已。
(二)在路上 只为追随你的脚步
林哥是地道的陕西人,进藏前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白领,拿丰厚的薪水,过滋润的日子。
“那你怎么会想到骑行来西藏呢?”大家伙笑着问他。
“为什么?我也曾这样问我自己。”,林哥说有一天他们翻一座海拔很高的山,骑车累的近乎虚脱,他气愤的把车摔在路边,瘫坐在地上问自己:“明明可以过得很舒服,我他妈为什么要给自己找罪受呢?”
“我在路边坐了很久,看着头顶近的几乎可以触碰到的碧蓝的天空和眼前一尘不染的洁白的雪山,那不含一点杂质的清冷的空气从我的鼻腔直抵肺部,那么舒畅, 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劳累都是值得的,这或许就是在路上的意义吧。”
“其实你们应该问她为什么要出发?”林哥望着坐在我旁边的一位温婉的姐姐说,眼波里有无尽的温柔。
身旁的姐姐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林哥便对我们说:“那天她陪我坐在路边,我问她为什么要去西藏,她说因为我在路上,所以她也必须出发啊。”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坐在我身边的姐姐是林哥的妻子。不会骑自行车的她为了一路上照顾林哥,只学了一个月的车子便随着林哥上路,3月18号两个人从西安出发,一路骑到成都,后来又从成都骑行去拉萨。
抵达拉萨那天,林哥在微信里说一路上他参加过很多队伍,也捡过几个队友,很多人因为速度、进度和规划不同等原因匆匆便分开了,即使留下来一起走到最后的人在抵达拉萨后也都回归了各自的生活,成为记忆里只能回味的身影,只有她不离不弃,一直守在他身边。
“谢谢一路的陪伴,你累了,提前回到西安,但我真心希望下一段尼泊尔和东南亚的旅路你可以与我一起,我希望我所有的风景里都有你的影子。”多么真挚多么朴实的告白。
我想这或许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吧,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在你身边,无论你看向哪里,都永远在我眼里,两个月的时光让身体在地狱忍受磨难,只为你说的一句灵魂要去天堂。
我想他们一定会幸福。
(三)不为到达 只为遇见
那晚我们围着小小的火炉聊了很多很多。在广州打拼的饭饭姐和芳姐相约辞职,一路从成都徒搭去拉萨,后来在波密和林芝我们又幸运的遇见,此刻他们早已到达尼泊尔,在加德满都的小茶馆里喝着下午茶,我想阳光穿过大大的玻璃窗照在脸上的感觉一定很温暖吧;阿景从厦门出发,一路走走停停,用心感受着藏民原始而真实的生活,和藏族阿妈一起上山放羊,一起去井里打水,教藏族小朋友拍照和唱歌,他说时间很长,日子要慢慢过;来自辽宁的豪哥是健身教练,经过一路艰辛也顺利到达了拉萨,他站在布达拉宫门前手举着50元面额人民币的样子很帅······
那晚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簌簌落雪的声音,路灯昏黄的光从窗帘未合严的缝隙里钻进来坐在我的脸上,轻盈温暖。我想他们之所以在路上,并不是为了到达,而是遇见和找寻,每个人都是一块残缺的拼图,不停的行走,在路上遇见与自己契合的部分,找寻那些在苟且的生活中不小心遗落的美好和真实。
愿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不要有心酸的理由,而仅仅是因为简单的两个字——热爱。
Day6:惊险之后 遇见柔情的仙子
早上起来我迫不及待的掀开窗帘,雪还没停,一片片晶莹光亮的雪花,像一颗颗小星星降落人间,又像一朵朵六瓣梅花打着旋儿纷纷落下,婀娜多姿, 街道、屋顶、远处的草场上都洒满了雪,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浪漫的童话世界。
我踱步到客厅,很多骑行和徒步的驴友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了,大家互相击掌、拥抱,互道珍重和祝福,就像送即将远行的家人。天气太冷,我把包里剩下的两片暖贴送给了阿景,昨晚玩狼人杀的时候我看到了他右手上的伤疤,我想带着温暖上路他应该会更有信心吧。
八点半,石头哥和彬哥准时来接我们。何大哥和浪浪依旧上楼替我们每一个人拿行李,收拾好一切,跟辉哥告过别,我们也启程了。车子在落满雪花的山路上小心翼翼的行驶着,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积雪越来越厚,车子不停的打滑,突然在我们前面行驶的一辆京F牌照的奇瑞汽车车身一甩,滑出了路面,重重的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我们的车子也被迫熄了火。
彬哥下了车,确认坐在车上的几位年过花甲的爷爷都平安无事后,他提议我们一起帮老人家把车子推上山,只要到了山顶,下山就会变得轻松一些。负责开车的老爷爷很感激的跟我们说谢谢,他说考虑到同伴的身体状况,这样的天气他们已经不打算再走了,我们也只好作罢。
当我们上车准备继续前进时,车轮陷在积雪中,一个劲的在原地打转,动弹不得。我们只好下车,史哥、小半、浪浪和阳哥也下了车和我们一起喊着口号将车子推上了业拉山的山口。站在山顶的观景台上,我们俯瞰着有“川藏线最险路段”之称的七十二道拐,它蜿蜒曲折,如一条巨龙在云山雾海中飞腾,那一刻觉得能站在它面前,足以耗尽一生的运气。
下山的时候,路况变得好起来,我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穿越了怒江大峡谷,下午我们平安到达然乌湖。站在观景台上的那一瞬,我的眼睛在说谎,然乌湖仿佛一个娇柔的女子,安稳的睡在群山绿影的环抱之中,静谧而妩媚,四周的雪峰倒映在她如明镜般的眼眸中,不起一丝波澜;山下近湖坡地上青翠苍劲的松柏如一支支朱钗,插在她乌黑柔亮的秀发上,湖畔草滩上成群的牛羊便是挂在她项间的一粒粒珍珠,活泼而闪耀。我们久久驻足在湖畔,却不敢用力触摸,只怕惊醒了她正在做的甜美的梦。
告别了然乌湖去米堆冰川的路上,我们在318尽情的奔跑,跳跃,释放着整日的拘谨和不安,我们拍一张张的照片,留存着那一刻的心情和记忆。
Day7:在中国最美冰川撒野
头一天晚上,我们原计划住在然乌,无奈整个然乌镇全部停电,我们只好驱车赶往米堆冰川,住在景区门口。第二天一早起来便看到好心的驴友发的消息,就在我们离开然乌的不到两个小时,然乌发生了大面积的塌方。何大哥是相信因果的人,他说我们前世一定是结了善缘的人,今生才会这么幸运。
吃过早饭,小半和玲姐决定留在宾馆休息,石头哥便和彬哥打头,领着我们进山看米堆冰川。进山的路是一条极窄的小道,往上走的时候越来越陡,我们大家就互相牵
,阳哥和史哥一路上唱着陕北的民歌,豪迈而辽阔。
到了山顶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只依稀看得到远处冰山的轮廓,我们就在山顶的平地上堆雪人,打雪仗,大家都放下了矜持和顾忌,好像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石头哥、彬哥和浪浪认真的堆着雪人;何大哥正在给兰姐拍照,喊着让她换个姿势;阳哥和史哥站在木头栏杆上比划着金鸡独立的造型,认真的样子仿佛是专业的武术指导。我站在他们身边,牢牢的把这一刻印在脑海里,期限是一辈子。
临近12点的时候,太阳出来了,笼罩在冰川前的那一团厚重的云朵一点点的挪开,露出一大片心形的天空,我们终于看到了米堆冰川坚毅透亮的脸庞,大家兴奋的站在湖边欢呼,尖叫。突然对面雪山上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如山崖崩裂般咆哮,只见雪块如瀑布般从山顶上倾泻下来,溅出一朵朵白色的花,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2016年4月26日,在米堆冰川景区发生了令人震惊的一幕,八位游客用尖叫声引发了一场雪崩,造成雪山大面积崩塌,目前,警方正在对这八名犯罪嫌疑人进行逮捕······”石头哥站在我们身后,装作新闻播音员的样子念着,我们大家一拥而上,把雪扔在他的光头上、灌进他的领口里,我们就这样一路追着、笑着,慢慢开始往山下走。
下山经过山顶平地的时候,有很多给游客牵马的藏民将雪球扔向我们,还不停的对我们吹口哨,我们一路小跑,他们紧跟在后面,不停的往我们身上扔雪,直到我们走远了他们才又回去牵马。那时我还在心里埋怨他们的无礼和野蛮。后来快到山脚下的时候,一位藏族大哥追上来问我有没有被吓到,他说他们藏族人习惯用直接而热烈的方式客人的喜欢,我心里豁然觉得感动,多么纯粹、多么朴实的人。
离开米堆的时候,时间还早,因为不用赶路,彬哥把车子开得很慢,一路上我们欣赏着高原地区独有的美丽景色,不知不觉就到了藏王之乡——波密,在石头哥极力推荐的帅哥餐厅吃了超级正宗、超级好吃的川菜后,我们漫步在街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开着彬哥、石头哥和兰姐的玩笑,真想日子就一直这样。
晚上回到雨中波密客栈,热情的义工姐姐邀我们去三楼的天台上玩狼人杀,来自五湖四海的十几个小伙伴聚在一起,大家不问姓名,不问来处,也不在乎天亮以后谁会去往那里,只要那一刻我们在一起并且是快乐的就足够了。
Day8——Day9:终到圣城——拉萨
过了波密,没有了通麦天险,我们一路都走的很顺利,车子很快就开上了色季拉山口,那是何大哥盼望了很久的地方,因为在那里可以远眺海拔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但由于海拔太高,其巨大的三角形峰体终年积雪,云雾缭绕,从不轻易露出真面目,因此很多人都称它“羞女峰”。
我们久久驻足在山口上向着远处眺望,那里始终被一片混沌的云雾遮挡,无奈我们只能离开。人说要看到他的真容需要缘分,我想也许是我们修行不够,缘分未到,但愿余生能看到传说中他那如长矛刺天般英勇刚毅的脸庞吧。
晚上我们住在有“西藏后花园”之称的林芝,那里没有西藏地区城市惯有的杂乱和荒凉,反而像是一座南方小镇,干净整齐,道路两旁不知名的数木吐着嫩绿的芽,传递着藏区迟到的春天的信息。一场雷雨过后,整座城市都弥漫着泥土的芬芳,我们信步漫步在街头,听当地人用藏语热络的聊天,尽管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但从他们嘴角上扬的弧度里大致猜得出那是极幸福甜蜜的事情。
本打算在林芝修整一天再去拉萨,可29号浪浪要赶回去参加同事的婚礼,加上林芝又下起了大雨,很多景点都没办法参观。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去完卡定沟景区便直奔拉萨。一路疾驰,28日晚上九点,当夕阳的最后一点余光从地平线上消失的时候,我们终于抵达了心中的圣城——拉萨。
那天晚上大家都很开心,尤其是小半,一路上因为高反,她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可她还是坚持到了拉萨,作为有宗教信仰的人,她终于抵达了自己想去的站点。我们在一家很有名的串串店里为浪浪送行,涮着一路的疲惫,也涮着梦想实现的喜悦。阳哥和史哥从出发那天就在后备箱里备着酒,他们说到了拉萨,我们要不醉不归。可最后醉的不省人事,被大家搀着回去的却是发誓滴酒不沾的我。(酒量太差太丢人)
石头哥说那一夜我哭了很久,兰姐和小半像家人一样守在我床边照顾我,直到我安稳睡了,他们才敢熄灯。后来脑补了一下画面,或许当时真的很失态,可是也不觉得后悔,人总会在某个特定的节点,想要借助一些外力去释放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不必深究,也无需解释,一觉醒来,回归正常生活就好。只是辛苦了所有小伙伴悉心的照顾,宝宝会永远记在心里哒。
Day10——Day12:不疯魔不成活的23岁生日
前一天晚上大家就已经约好了29号要早起陪浪浪去看布达拉宫,早上六点刚过,何大哥便发微信叫我起床,起来坐在院子里的沙发上,感觉整个人都是懵的状态,直到站在布达拉宫门前的人潮中,看着广场上一个个磕着等身长头朝圣的信徒,我的思维才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一刻我豁然明白,做了那么久的梦终于实现了。
站在进布宫的队伍里,不时有藏族妇女过来向游客兜售珠串和挂件,还有很多衣衫破烂的小孩拽着游客的衣襟要零钱。说实话我并不认同这种行为,但也没有办法产生反感,因为一路上听了太多关于藏族山区人民生活的描述,我想我不曾亲眼目睹,也未曾全程参与,所以没有资格站在某种制高点上去评说什么,毕竟每个人的生活都有别致的疼痛。
之前听人说布达拉宫是整个西藏地区财富的集中地,心想未免太过夸张,真正置身布宫富丽堂皇的大殿里,才觉得这样的说法丝毫都不过分。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姿态优美,栩栩如生的佛像;形态各异、精美绝伦的壁画;胎薄如纸,瓷质晶莹的瓷器等各种珍贵的文物让人目不暇接,无异于一本囊括藏区建筑、医学、美术、天文学等各领域最高成就的百科全书,跟着导游一点一点的走进去,听他解读着神秘的藏地密码,仿佛游离在一场丰盛的梦境里。
我曾想如果有一天能够站在佛前,我定要许很多很多的愿望,让佛佑我平安喜乐,许我富贵荣华。但当我站在布达拉宫高大威严的佛像前,却觉得释然,仿佛一切的愿求都是对佛的玷污和亵渎,我双手合十,虔心叩拜,只是单纯的出于对佛的敬仰和崇拜。那一刻就突然明白了这世上没有谁可以拯救谁,世间的一切不过都是辅助,除了自救,他人爱莫能助,佛也亦然。
快十一点的时候,因为浪浪要去赶火车,我们便跟着他下了山,送他出了布达拉宫的门。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点依依不舍,我明白尽管只有短短十天的旅程,但我们大家早已像家人一样,习惯了身边有彼此的陪伴,一路上我们一起玩闹嬉笑,一起面对困难,我们见过彼此最邋遢,最不堪的模样。中途无论谁离开,我们都会觉得难过。
出了布达拉宫,我和兰姐、何大哥一路转悠着去了八廓街,那是我一直都想去的地方,我曾幻想过无数次,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置身拉萨,定要站在八廓街的中央,看一看那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让最为炙热的阳光驱散我所有的无措和彷徨,再在大昭寺内闻一闻终日缭绕的香火,看一看万盏长明的油灯,然后在门前青石板上磕一个等身的长头,向着庙宇和高山的方向转动经筒,为我混沌颓然的生活找一个出口和方向。
沿着顺时针在八廓街上慢慢的踱着步,看着大昭寺门前身披麻袋,手持木板的信徒们在青石板上磕长头时虔诚的模样,我觉得信仰是那么伟大,它是独立于法律和道德之外的一种强烈的力量,一生都给人指引和约束,让信徒时刻恪守原则、坚守底线,却能真实做自己。我深知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浅薄和功利了。
早上在布宫买门票的时候,我瞥见红色印章上的日期,反应过来那天是我的阳历生日,便随口说了一句,何大哥和兰姐听了,一直记在心里。下午在八廓街,何大哥和兰姐陪我去了传说中仓央嘉措和玛吉阿米约会的餐厅吃饭,为我庆生。坐在古朴幽静的小饭馆里,听着婉转动听的藏族情歌,吃着美味正宗的藏餐,幸福感在心里一寸一寸的蔓延。
下午回到客栈,玲姐已经走了,没来得及跟她告别,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阳哥他们已经早早回去,坐在沙发上和几个同住在客栈里的驴友打扑克,彬哥石头哥和客栈的老板朴大哥聊着天,我和兰姐也在沙发上坐下来。见我们都回来了,石头哥和彬哥便张罗着出去买菜,要在客栈的小厨房里做菜给大家吃(走川藏线以前,彬哥和石头哥是很厉害的川菜师傅呢),我们讨论着要买些什么食材,做哪些菜。
坐在我对面的男孩子跟朋友打着电话,貌似在商量晚上去那里庆生。石头哥突然一拍大腿说:“你们两个是同一天生日呀。”
“真的么?”阿吉惊讶的放下电话(后来我知道他叫阿吉),转过头来看着我。我们两个都把身份证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没错,同月同日生,只是他比我小一岁,现在在广西的一所大学读书。我们都觉得幸运,简短的讨论过后,我们决定一起在客栈里庆生。
菜买回来了,史哥、阳哥和小半坐在厨房门口摘菜洗菜,彬哥和石头哥在厨房里摆弄着锅碗瓢盆,精心烹饪着我们的大餐。八点刚过,丰盛的晚餐就上桌啦,有我们最爱的茄饼、超级大份的火锅鱼、兰姐喜欢的“蛮蛮”炖排骨、史哥每顿必点的炒蛋、小半口中的减肥良品——青椒玉米······不得不说,味道超级棒。为了给我和石头哥一个惊喜,小半、史哥和阳哥提前偷偷订好了生日蛋糕(之前石头哥生日的时候我们还没有遇见他,所以我们决定给他补过一个),那晚客栈里所有的小伙伴们都聚在一起,为我们三个庆生,大家一起举杯,一起唱生日歌。后来阿吉跟我说:“姐,这将是我此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了。”我又何尝不是呢。
第二天我们去了西藏三大圣湖之一的羊卓雍措,在那里领略了圣湖独有的神秘魅力和旖旎风光。接下来的两天,我们在拉萨的日子过得悠闲而惬意,白天我们踩着朝阳的尾巴起床,去八廓街走走,晒晒温暖的阳光,看看琳琅满目的商品,吃吃藏地特有的青稞饼、酸牛奶,晚上回来卧在院子里的沙发上,喝着茶,聊聊天,打打扑克。咸事淡事都与我们无关,隔岸看花,云淡风轻。
Day13:在纳木错找寻前世今生
在拉萨修整了三天后,小半因为身体不舒服,选择提前回到西安,我们互相道别后便继续踏上了传说中条件更加艰苦、环境异常恶劣的青藏线,向着我们的终点站——西宁进发了。
收拾好东西从客栈出来,彬哥领着一个身材高挑、装备齐全的姐姐站在我们面前,我们想那便是皮皮姐了,之前彬哥已经说过有一个姐姐要跟我们一起走青藏线,大家互相问候过后便愉快的上车出发了。
第一天下午,我们一路欣赏着广阔的草原,数着成群的牛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大型湖泊——纳木错。那天天气很好,我们在岸边慢慢的走着,看湖水在阳光下调皮的变换着颜色,时而碧蓝,时而苍翠,时而蓝绿相间,时而暗灰如晦。阵阵山风吹过,裹挟着湖水向远处退去,不一会儿又席卷着冲向岸边,在巨大的礁石上撞出绚烂的浪花,惊得海鸥忽地从湖中振翅而起,翱翔在湛蓝的天空上。
晚上八点刚过,我们草草的吃了晚饭,便收拾去湖边看日落。从小餐馆里出来,太阳光已经变得微弱了很多,为了不错过日落,何大哥拉着我和兰姐一路跑向岸边,寻找最佳的观看位置。海拔太高,剧烈的运动让兰姐身体有些不能承受,何大哥便提议由他走在前面探路,我陪着兰姐在后面慢慢的走,过了不一会儿,何大哥转过身冲我们挥手。“墨,花花,快点,我看到啦。”
我和兰姐加快了脚步,走了一会,转过面前一个不长的弯,便看到明丽的晚霞像打翻了的颜料,洒在天水相接的地方,衬托着鲜红的夕阳,而夕阳却如一位微醺的美人,那妩媚俏丽的影子投在被晚风吹皱的湖面上,撩起一圈圈闪亮的玫瑰色的鳞片。我们坐在湖边的礁石上,看夕阳越醉越深,跌跌撞撞的倒在了纳木错的怀抱里,光辉四射,如梦似幻。那光辉一点一点变淡,终于整个世界关了灯,夕阳蜷缩在黑夜的纱帐里睡熟了,只剩下流浪的海鸥在天边拍打着翅膀。
整个过程中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一轮弯弯的月亮在清风中慢慢的摇上来,挂在西边的天空上,我们才如梦中惊醒般站起身来,眼眶温热。
“盯着纳木错的湖面冥想,便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我忽然想起不知在哪里看过的传说。
“真的么?”何大哥惊讶的问我。
“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向前走了几步,盯着眼前清冽的湖水,放空了一切杂念。何大哥和兰姐也走到湖边,虔诚的找寻着自己的前世今生。我和兰姐很快便退了回来,何大哥却以太极金鸡独立的姿势在湖面的巨石上立了很久。回来的时候他兴奋的说他看到了。
我不知道他的所见是否真的是他的前世今生,但我明白当我们闭上眼,那蓝色的所在足以终结所有的忧郁,那里藏着金色的阳光,烘烤着我们荒芜的躯体,在万籁俱静中,勾勒着我们在俗世永远不来的未来,于是我们便想骑一头白色的牦牛,周游世界。
看完落日我们沿着湖岸往回走,黑色渐渐的布满天空,星星如一个个好奇的精灵,挣破夜幕的束缚,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大地。湖面上的潮气在脚下慢慢的浸润开来,扩散出一种伤感的氛围,整个山谷宁静安详。何大哥说在路上走了那么久,他越来越觉得每一次出行更像是回家,他就是这大地的孩子,天空、山川、河流和飞鸟不再是风景,而是他的家人。
快到客栈的时候,不时有野狗跑出来蹲在路边,发出令人颤栗的叫声,我和兰姐都有些害怕,但我却努力不去回头,小时候听人说走夜路的时候我们的肩上都有两盏灯,它们可以吓退一切魑魅魍魉,一旦我们回头,肩上的灯就会熄灭,所有邪恶的东西便可以毫无忌惮的靠近。尽管我硬撑着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怕,但是腿还是不受控制的发抖,何大哥就走在中间,拉着我和兰姐的手,不知不觉真的就不怕了。
回到客栈,听石头哥说史哥和阳哥在山顶上看星星,在群里看到他们躺在地上惬意的照片,心想还挺浪漫。没过多久便看到史哥和阳哥在群里发的“求救”语音,原来彬哥的一句“小心野狗”硬是把他们从山顶上吓了回来,下山时路太黑,他们的手机又没电了,何大哥便带着我去山下接他们回住处。后来阳哥和史哥又跟着一位拍星空的姐姐上了山,他们在山上坐了很久,终于拍到了纳木错令人心醉的星空。(不得不说是两个有情怀的汉子)
第二天早上起了个大早,爬上山顶看了日出,整个纳木错之行圆满结束,下了山,我们一路疾行赶往西宁。
Day14——Day16:逃离无人区
离开纳木错去西宁的路上,满眼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五月的草原还没有返青,一派枯黄苍凉的景象,偶尔有成群的牛羊点缀在其间,却无法让人感受到它应有的生机和活力。
我原以为我会眷恋这样的地方,她广阔的怀抱足以收纳所有的悲伤,她不问过往,不求未来,浅薄也好,深刻也罢,在她眼里不过都是流浪的孩子。
可当我们游走在她干枯的脉络里,却仿佛是沉溺在迷幻的境地,失去了方向,又像是被梦魇缠绕,无处遁逃。我那么急切的挣扎,想要逃离孤独、逃离萧索,逃离那不知所起的压抑和恐慌,我想要一场狂欢,点燃她等待了千百年的孤寂和静默。
在可可西里无人区,这种压抑更甚,皮皮姐是善于发现生活的人,一路抓拍着各种动物,成群奔跑的野驴、站在路边发呆的牦牛、远处低头啃食野草的羚羊都是她眼中可爱的风景,她小心翼翼的捕捉下每一个画面,温暖着朋友圈。
穿过无人区,经过格尔木,我们在第十六天傍晚到达了青海湖。在青海湖畔的度假酒店里住下,想到第二天行程便要结束,我们即将分别,回归各自的生活,大家的情绪都有些失落,阳哥提议我们一起玩游戏,我明白她想在最后相聚的时光里再给大家增添一些值得回忆的温馨时光,也更深刻的记住每一个人的模样。
因为游戏,彬哥卖着萌给每一个人锤了背、石头哥露出肚皮跳了很傻的舞、阳哥站在墙角大声喊自己胸太小、我用癫狂的表情唱了好汉歌、史哥躲在厕所里喊了貌似很没有节操的话······,夜很深了,我们才各自回房间睡下。
Day17:聚散终有时 后会定有期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们去了青海湖畔,站在那里眺望整个湖面,它如大海般磅礴浩瀚,一湖碧水却又显出女子般的柔美,微风掠过,湖面上泛起层层波浪,远处的小船在水中飘转着,不知要去那里。那一刻我想起了卧轨而亡的诗人,想起了诗人那读来永远觉得温暖的诗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的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诗人的眼中,这深蓝色湖泊是安魂之乡,是搏斗之乡,是理想之乡,是他可以找到真正的幸福感的地方。可惜那辽阔的水域却没有收留他疲倦的灵魂,他广阔的梦,他难以言喻的忧伤,于是在火车的汽笛声中,他永远的躺在了海水丰腴的褶皱里,我想他从此温暖,不再冰凉。
离开了青海湖,一路疾驰,中午十二点刚过,我们便到了西宁。阳哥和史哥订了下午五点回西安的飞机,皮皮姐第二天要飞回拉萨,彬哥、石头哥和何大哥要连夜赶回成都,只有我和兰姐决定继续在西宁停留两天。没有拥抱,也没有煽情的眼泪,我们便一个个分别了,历时十七天的行程就这样结束了,我们在群里互祝平安,说着后会有期,我想每个人都是舍不得的吧。
回来坐在宾馆的床上,觉得心里空的厉害,和兰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路上一起经历的一幕幕就毫无防备的闪现在脑海里。后来突然就觉得释然,我想我们都是孤独的孩子,无论怎么勇敢,都无法与时间和空间抗衡,无论相聚多久,我们终会告别,但那些留在路上的欢声笑语,那些生在心里的温暖感动,足以安抚我们余生每一个觉得难过的时刻。
很多年后,当我们都老了,眼睛昏花,头发斑白,会不会在某天晚上做一个梦,在银河坠入山谷的地方,我们从梦中醒来,忘了梦境,却还记得彼此。那时我们再遇见,畅谈往昔也好,词不达意也罢,只要依然记得并能轻轻唤出那一个名字就好。
何大哥、彬哥、石头哥、浪浪、兰姐、阳哥、皮皮姐、史哥、玲姐和小半,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愿在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能不忘初心,做勇敢的自己。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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