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行程里一天只能写下2000字,所以只好分作两天发。实际是一篇连贯的游记。
<第一部分>
江陵,这是古称,现名荆州,这个名原是古九州之一的地区名,现在指的就只有一座城。
这座城是一个但凡中国人都熟悉的地方,得益于真实历史和小说演义的功劳。关圣人威名遍及了华人世界,荆州也就伴随圣人的故事与结局名扬了大江南北。
第一次来到这个水乡,不同于我家乡的山高水急,这里真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平地,大大小小的水系缓慢穿流其中,颇有些江南小桥流水的韵味。
过午之后,庸懒的阳光照得人心惬,登上一辆公交车,坐在车窗边看古城的风貌,行进中的欣赏仿佛是观看一副流动的风景画。我一直认为一个城市的公交线路就是他流淌的血脉,无数条血脉的流动才会成就一个鲜活的城市,走在这血脉之上就能感受到他跳动有力的脉搏。
车行过护城河桥和巍峨大气的正南门,赫然发现街边的一个低矮的建筑上大书五个字“张居正故居”,是有明一代响当当的大人物张太岳的故里!这个二十三岁便高中进士,进而为相十年,权倾朝野,活着的时候没人敢动,连皇帝都敢严厉教育的荆州汉子,除了在史书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外,世间也只有他老家的人们给他保留了这个不大的地方来纪念他为大明王朝做的最后努力。中国人讲:魂归故里,那里的某个小屋子里不知道有没有这位一代人杰心安的归宿。
很快的,我的终点站----博物馆到了。这个修在三十年多前的建筑群从布局、环境再到建筑本身看上去都有着一种时代的特征和历史的厚重感,没有今人建筑的浮躁,一切显得安详、宁静,不由得感叹三十年的光阴改变的甚多。走进展厅,史前、商周、春秋战国、秦汉、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唐、两宋、元明清、华夏的历史一幕幕的用大量出土文物证明着这里地理的优越、农耕的发达、商业的繁荣、文化的昌盛。荆楚大地,历来都是渔米富足之乡,古之亦然,诚不虚也。
出博物馆大门,信步东来,猛然发现一个城门伫立在眼前,走近观看,原来是到了西门。旁边的介绍牌写着西门原名安澜门,清乾隆时期长江发大水,冲毁了原来的西门,重建之后取名安澜,取水波平息之意,建国之后又改回西门之名。看着这个名儿,我倒觉得安澜之名要好一些,既承载了过往的历史,又寄予了将来的希望。对这个水患巨大的城市来说,记忆的历史总是可以警示历史的未来,两皆勿忘。
我沿着城门走出去,发现这还是个瓮城。虽然城门下早已经是车水马龙的车辆和行人,但是瓮城的基本格局应该没变过。我站在瓮城的中间抬头眼望四周,颇有一种坐井观天的感觉。遥想那逝去的用冷兵器来征战杀伐的时代,当有敌人流尽热血冲破外城门到达这里的时候,再遭到四面高墙无情的箭雨攻击,前无进途,后无退路,内心该是多么冰冷与绝望。我脚下的土地上也不知道留下过多少鲜活而又年轻生命的挣扎,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与这里威震华夏的英雄一起构筑成了这座城的灵魂。
慢慢的,我缓步走出外城门。眼前护城河上的小石桥挤满了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城门与护城河早已失去了原来的功能意义,只剩下作为一个整体显示出城门里面是城市中心的存在感而已了。或悲,或喜,或许都有。
<第二部分>
城门两边的城墙往两边一南一北的延伸着,我选择了向南的一侧,顺着新修的景观道漫步下去。城墙的高度跟西安、南京的城墙比起来并不高,大约只有三四丈左右。城砖从最下层开始往上的颜色各不相同,我极目看去,最高处的几层城砖上有醒目的大字“一九八三”,那是三十多年前城墙又一次被江水冲击后重修的,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一层一层往上摞,从而形成了今天的规模。于是,我一边走一边注视着城墙靠下位置的城砖,这些风化水浸严重的城砖斑驳不堪,仿佛一个苍老垂暮的老人一直凝视着面前我们这些匆匆的过客。终于,我有所发现,在一个齐腰高的地方,我看到一块城砖上有字的痕迹,不过很不幸,看不清。我又在旁边仔细找寻,终于,发现了一块保存比较完好清晰字迹的城砖,仔细分辨上面的字,写的是:
“委官千户马斌承天窑陈演”
有千户的官称,应该是一个明代的城砖。小小一块砖上有监造官名字,有砖窑名字,有工匠名字,这么大的一座城,数以十万百万计的城砖都是这样一块一块烧制又垒砌起这座城来。抚摸着这块城砖,四五百年前的历史好像又在我眼前鲜活。那个叫马斌的千户,那个叫陈演的工匠,在惜字如金的史书上也许不会找到他们的任何存在。但是此时此刻,在这块历经了风吹、雨打、地灾、人火而又出现在我眼前的城砖,仿佛历史在这里开启了一扇时光之门,我与我们的先辈们进行了一次跨越时空的握手。就在这一恍惚思绪的瞬间中,我内心穿越似的感应到他们的坚韧与勇敢,他们的苦难与荣光,他们在这高大的城墙之上那颤抖的双手与挺直的脊梁。
如此两个小时过去了,左边是墙,右边是河,我一直走,一直走着,路过了大树,路过了鲜花,路过了草地,路过了嘈杂的人群,路过了携手游走的伴侣,路过了健身跑步的小伙儿,也路过了那位坐在河边梳头的荆楚美女。终于,又回到了南门。南门下宽阔的护城河上白鹭点点,旁边一座数十米高的关圣人的雕像正在拔地而起。这位一千八百年前的人物他最辉煌和最落寞的时刻皆是在此地,真有一点老庄哲学的现世和历史黑色幽默的宿命。不过,那经过千千万万大浪淘沙下来的英雄的胜名,不会由于生命的终结而消逝,指天所及,英气长存。
夜幕降临,我来到那条承载了更多故事与传奇的大江边上。黑暗的灯火之中,大江依旧东去,江水依旧宽阔、浩荡。清冽的江风吹来,一如千古在,悄无声诉说。
(后附图片22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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