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不知为何,初识鸡鸣驿便想起这句诗。
和曹操所见之景不同,鸡鸣驿在过去从不苍凉。曾是古驿重站的它,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位置之重要,商贾之繁盛。吸引我的还有它西北方不远处的鸡鸣山,如北方泰山一般兀地拔地而起,独立于野,其形独树一帜,虽仅高一千有余,因身处平原之中,其宏伟之貌可想而知。
如同天漠一般,鸡鸣驿是北京附近又一处多部电视剧、电影的取景地,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当属《大话西游》了——紫霞仙子和至尊宝分别的那座残破苍凉的城门便是鸡鸣驿西门。
这段旅程算是去年中秋在北京郊区游玩的延续吧,当时因为时间限制没能分一部分给鸡鸣驿,因此它也特别地,让我花上两天专程拜访。期末考试前的复习周,买好火车票,没有预定住宿,没有仔细查找线路——忙碌一整年、考了一学期的试,期末如浮云了,我要给自己放假。
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出发,穿过京郊的山山水水进入河北。太久没有离开樊笼,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在宽大明亮的车窗旁,并不秀美的山水却也满足了这双看惯了南方灵山秀水的眼。
快要到目的地宣化的时候路过了古城,巍巍鸡鸣山我一眼识出。其实到了宣化还需要往回坐大概40分钟的巴士才能到达古城,若从北京直接坐长途车是可以省去这一步的,但我把火车看做这段路途不可缺少的部分。
是不是小县城和那里的人都每每相似,你可以说他们小市民心态严重、没见过世面,也可以说他们朴素热情、真实大方。这是两个极端,所幸在我所停留的小县城里我接触到的都是后者。宣化、鸡鸣驿的人便是如此。吃过的餐厅、逛过的商店、住过的农家,每一处、每个人都一次次证实了这一点,我只感到自己无限幸运。
我是从古城北门进入的,买票时问售票员城内是否有充足的住宿,她指了指城墙根边一位导游打扮的大爷说他家就有。大爷说60元一人两餐一宿,住在自己的农家院,我跟着他进了城中去“考察”,其实心里已经暗自决定就在这里住下了。一路上和大爷聊天,才得知原来他家就是网络上各个攻略里好评如潮的“马云家”,我之前想过提前联系马大爷,后来一直以为他家是在城外故而放弃,现在,有缘相见,而他家就在城内。马大爷的家门口有个“鸡鸣驿游客接待处”的牌子,我想他应该是发展鸡鸣驿旅游住宿的先行者了吧。门口围坐着一堆村民在打扑克,扑克上是鸡鸣驿的风光图,浓浓的生活气扑面而来。他家院子中心是一块菜地,栽种了各类蔬菜,我们的晚饭大多便是来自于此。进入北屋,五间房子贯通便是客房了,每间房里都有至少两张床,干净整洁。我向马大爷打听怎样去鸡鸣山,大爷热心的告诉了我很多信息,还让我不要着急,就把这里当做在自己家里一样。
桌上放着一面清朝年间的镜子,家里的摆设朴实整洁,马大爷和家人的照片等各种生活气或者说是比较私人化的东西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风尘仆仆的客人一落脚便有了归家感。
放好行李后,在马大爷的“导游”下开始真正了解鸡鸣驿。马大爷绝对是一个经验丰富、胜似专业的导游,解说时讲解与启发并重,并且拍照技术高超,我要给他点一万个赞~
站在过去鸡鸣驿城最繁华的商业步行街上,此路贯通东西:一面是西城门,一面是东城门。
戏台
在“文昌宫”里大爷指着一段木质护栏问我们这是什么,在都摇头表示不知后他让我们靠在护栏上,曰:“这叫‘美人靠’,来我给你们照一张。”我快笑喷,但在大爷这么郑重其事的态度面前忍住了。马大爷拍完后指着照片中我身后的“”说这个以前都寓意出才女——您真的很会构图,寓意深刻啊,再点一万个赞!
在我们游览“文昌宫”时也进来了一位老人,绿色的上衣胸前别着几枚勋章。马大爷给我们介绍到这位老人是参加过朝鲜战争的老兵,当时他在战场上醒来后,一个连的战友都牺牲了。我不知道应该对老人做些什么,只好和他紧紧握手,向他表示感谢和敬意,而后合影。我把照片给老爷爷看后,他问我照片能不能给他,我说不能马上洗,便向马大爷要到了地址,承诺会在回北京洗出来后寄给他。马大爷说几十年来这位老兵一直义务维护看守“文昌宫”,是从前几年开始国家才给一个月100元的补贴。
这点我们都懂,我也只能委婉的向他们抱怨“国家在这一点上确实做得不太好”,实则内心愤青情绪已经翻腾。老人知道我会把照片寄给他后很高兴,我也将用行动证明这不只是一个游客的兴起之言。想来遗憾,我后悔那日没能再去找到那位老人。这样的遗憾已经发生过一次,一年前爷爷离开后我就愈发觉得耄耋老人耳聪目明是一件多么可贵的事。趁他们还健在,我想坐下来听他们讲属于他们的年代和那些散佚的故事,从他们身上得到那些已经丢失的人生态度和价值观。马大爷带我们游览讲解完古城内的景点后,在东门前我们一起合影,我打算把这张照片也一并寄回鸡鸣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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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漫步鸡鸣山下的鸡鸣驿城墙,这是出发前我最期待的事。那天云层比较厚,没有绚丽的夕阳,想象中如“阳关古道”般的场景没有出现,夜晚坐在城墙上星空下放歌的念头故而也没有成真。但就是此刻,我走在城墙上,过往的画面一一浮现:信步嘉峪关城、漫步西安古城墙……这一次,是鸡鸣驿。
吃罢晚饭和刚认识的同住“马云家”的台湾兄弟一同逛古城,在城墙上不知聊到了什么我问了他们:“你们听过《夜空中最亮的星》吗?”那个弟弟回答:“是天狼星么?”类似的呆萌梗还有很多,譬如第二天吃早饭时我问:“你们尝过这个馒头了吗?”又是弟弟说:“我刚刚吃了一颗。”台湾腔就是当你和他们交谈时你会被带跑口音,并且觉得在演台湾偶像剧。
羊群回家了,夜幕降临,乡民们在古城旁的广场上聚集聊天。
那天晚上我们在马大爷家铺在床上打白天村民们打的同一副扑克,我们教他们“斗地主”,他们教我们“牌七”。半夜才入睡,洗漱时马大爷老两口早已入睡。院子都是大门敞开的,老板娘告诉我“咱们这儿安生得很”。在鸡鸣驿里,“大同”社会夜不闭户初体验。
现在回头整理在“马云家”的时光,马大爷的妻子为我们做饭、饭后和同住的台湾小伙伴打扑克、夜不闭户地睡觉——在家里恐怕也不能完全做到吧。
早起前往鸡鸣山,马大爷换好初次见面时的导游打扮,送我们上车后再次回到成门边,等待迎接新的客人。乘车到下花园,售票员阿姨帮我们联系了出租车,便宜了5元花25元到了鸡鸣山景区门口。就要前往昨天在城墙上远远遥望的鸡鸣山顶和那些寺庙了,内心还是很期待的。
下山后热心的司机把我们送到了下花园车站,回到宣化下了一场阵雨,吃了一顿不爽的午饭,匆忙赶上火车。宣化站。初到达出站时,一同下火车的学生和铁道员亲切地打招呼,每个学期都见面吧,这种胜似亲邻的关系;离开时,上火车前看到一个铁道员阿姨摸着一个准妈妈的肚子,熟络地嘘寒问暖。小城是不是都每每相似,那里的人总是朴素热情、真实大方。
返城知青= =
归途中天放晴了。
打算未来的某个空闲时段一定还去鸡鸣驿,住马大爷家,听朝鲜老兵将过去的故事,或是游走在驿城中,或是去鸡鸣山上和云游僧吃斋饭问道。需要那么几天,暂时地避开冗杂。谓之山奇,只因在山上游人稀少的寺庙里结缘云游僧,真心实意地第一次拜佛。
谓之城仁,只因这里夜不闭户的一份安心、朝鲜老兵的一个微笑、下榻农家的一种归宁。那里的人,结识的人,为我长久阴郁的天空点亮了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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